周星羽画得很认真,她盯着画板,这时纸上已经有了喷泉的轮廓,她时不时的用铅笔或横或竖,比划着喷泉,然后又将笔收回来落回纸上。
黄衍削好一支笔,将笔放回笔盒,他愣了愣神,坐到长椅上,暗自整理思绪。
此时他的脑袋有些疼,他在极力的回忆,那些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开始疯狂的涌现在他的大脑里,那些记不清的名字,记不清的面庞如走马观花。男人,女人,朋友,亲人,没有逻辑,没有顺序,有的出现,有的消失。
思绪混乱间,他仿佛触及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叫住周星羽。
“等一下!”他突然喊道:“周星羽!”
周星羽被突然说话的黄衍吓了一跳,将头转过来,大眼睛盯着黄衍。
“你刚才说,今天是几月几号?”黄衍问道。
“五月十一日,周六啊,怎么啦?”周星羽一脸奇怪。
听了这话,黄衍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突然站起身来,快步朝花园大门走去。
“黄衍!”身后传来周星羽焦急的喊声,她没犹豫,收起画夹和铅笔就立刻追了上去。
这里是九十年代新修的商品房,欧式的风格,几排小洋楼围着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花台和喷泉,是绿城东区当时有名的楼盘,叫伯爵花园。比起二零年后那些大面积绿化,有健身房,有俱乐部,有幼儿园,学校和大型购物市场的楼盘来说,这里简直不值一提,但在黄衍的记忆里,这里很大。
他曾经在这里奔跑,玩耍,他总是满身的汗水,尽情的撒欢,尽情的跑,可他怎么跑也跑不完,这里装满了他的整个少年时期的记忆。
周星羽追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黄衍站在花园的大门边发呆。
“黄衍,你要干嘛啊!我再画不完,我爸爸真的会劈了我的!”周星羽有些生气。
“我要去秦镇,电力厂家属区第二个院子,我有急事。”黄衍继续望着花园门口的马路说。
他数过了,刚刚经过这里一共只有两辆出租车,剩下的都是摩托车和载客的三轮摩托。他没能招手,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兜里只有十块钱,并且他没有手机,没有导航,他找不到秦镇电力厂。
“疯了吧,秦镇离这里很远的。”周星羽说。
是了,黄衍知道。秦镇离这里有些远,四十公里,60 分钟。那年初一,他从这里开车去的,刚好是 40 公里,刚好开了 60 分钟。
周星羽见黄衍仍旧站在那里发愣,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不用陪我画画了,你今天很不对劲,你早点回家吧,晚上还要补课。”
说完周星羽转身走回花园,良久,黄衍也转身,顺着记忆回到 20 年前自己的家。
20 年前黄衍的家境已经非常不错,住上了复式的小洋楼。房子的装修是中式风格,红木色的雕花沙发,红木色的家具,红木色的楼梯。黄衍顺着记忆上到二楼,找到自己的房间,站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黄衍的状态仍然没有从恍惚中完全挣脱出来,尽管他无法用现有的知识和阅历解释这件事,但他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黄衍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开始抽丝剥茧的整理自己,就像是 18 岁成人礼时,自己的老师让自己思考的那个哲学问题:我是谁,我要去哪里。而此时这个答案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答案了。他的角色已不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如果时间把他推到这里,那么此刻的他有迫切的,想要去做的事情。
沙发对面的红木衣柜上有一面镜子,黄衍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现在的自己,那个瘦小,稚嫩的自己。他知道,他要做的这些事,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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