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晚,一周过后,天气还没有回春的迹象,天气常常白雾一片,十几米开外就看不见了。
小城周围群山环绕,若隐若现的山尖首逼天际。
最近几天,学校里没什么事,课程安排也不紧不慢,时间照样走。
莫凌自那一晚后,便很少在离开学校后到处逛。
久而久之,尽管她也偶尔透过人群看见那个熟悉的人,也有过脸热。
但是她也会在他察觉时别过视线,当作若无其事地混进人群,希望他不要看到。
一周过了,她倒没什么,周六上午起了个大早,融进还是深蓝的暮色,走去城中的国际酒店。
苏安泽挑剔得很,中午从车站出来后,一路抱怨到酒店,当然,也差点被莫凌在酒店走廊扒了他的皮。
友人诏诏千里赶来,莫凌当然也没做太过的事。
只是进了酒店房间,苏安泽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怎么了?”
莫凌还以为他不喜欢这间房。
苏安泽上挑的桃花眼里渐渐有了波纹,扯着她又回到酒店走廊:“真臭。”
“嗯?”
莫凌嗅了嗅空气…一股过于浓的薰衣草味。
“是有点…我请过假,可以到周二再回去。”
苏安泽软下声,竟说得像是莫凌虐待他似的。
“三天…你居然把我丢在这里……”刚从旁边房间里出来的酒店经理听了他一番说辞,当起和事佬:“小姑娘,你这样不对啊。
人家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说实话,我们酒店没那么好。
带回家住不好吗?”
莫凌:“您女儿带男朋友回家成不?”
男、朋、友。
苏安泽眼神异样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
可惜了,我是个儿子。
混得很!”
大叔和蔼地笑了笑,转身要去看下一间房。
“我先去忙去了啊!”
苏安泽倒是笑出了声:“得嘞!”
马上,莫凌双手抱在胸前,微眯着眼:“你想睡哪?”
折腾一上午,高衍回家洗了澡,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到傍晚,他被云舒打来的一通电话吵醒。
他接了电话,翻身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凝视着外头。
刚刚似乎下了很大的雨,小区路上的颜色比以往深了个度,几辆车经过,还会溅起不小的水花。
他家窗正好面朝西,把绚烂的夕阳一览无遗。
天空很干净,罕见的出现了水彩画上的那般蓝天。
夕阳的橙光给树枝镀上涣散的金光,不远处几幢楼房,更为惊艳。
朝西那面,都反射出刺眼的金光,玻璃映出巨日,挂在阳台上的衣物如海上起伏不定的浪花,在背后的墙上投出一道道淡淡的阴影。
“行,挂了。”
高衍抬眸时,恰巧看到这惊艳夺目的落日景象,开了点窗后,便去换了身衣服要前去赴约。
“大哥,你弄好没?”
莫凌站在门框下,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目光不耐烦。
“好了好了。”
苏安泽背上挎包,手指插进发缝中胡乱地拨弄,临走前还不忘又打量了一遍她家。
早上在酒店退了房,他死活不肯再住酒店,硬是一会威胁一会撒娇,才成功入住莫凌家。
当然,他也挨了些皮肉之苦,脸上的指印还泛着淡红。
电梯里,莫凌忍不住又拎起他耳朵问,住女孩家害不害躁。
“哎哎哎!”
苏安泽细皮嫩肉,明明一大老爷们,愣是像金屋里好吃好喝供着的娇姑娘。
待莫凌松了手,他才捂着发红的耳朵,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愿意冒着吸入过多甲醛的风险,帮你分担风险,你得谢谢我。”
莫凌刚下手是重了些,但两人没心没肺相处惯了,依旧听到他的狡辩后,用手虚掩着嘴轻笑几声。
她和苏安泽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吧,从六岁玩到现在,也睡过一张床,穿过一条裤子,彼此都知道对方下一秒要做的事,也默契地不提对方的痛处。
开开玩笑,说说闹闹,偶尔有肢体上的一些接触,大多是苏安泽在开玩笑,莫凌就耍耍小性子,故意揪起他的耳垂往下拽。
虽然苏安泽早早否认了他喜欢莫凌的传谣,但对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宠溺。
电梯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小麦色皮肤,五官立体,长相俊朗,头上扣着顶鸭舌帽,帽檐刚好压住耳廓,表情冷冷的。
一个走左一个走右。
擦肩过去。
莫凌还没走半步,又回头用狐疑的目光透过电梯将要关上的门缝。
电梯里的人似乎在盯着地面,电梯门也照关不误。
苏安泽把她扯到身边,怕她不走,拎着她走。
“哎!
停!”
莫凌被他拎着很不舒服,连忙叫停,然后眉眼若有所思。
“我想起来了,是他!”
她揪住苏安泽的衣领晃来晃去,为自己那鱼的记忆竟有了改善而激动。
苏安泽原来也有些困惑,后来看她那样,又听了她的说辞,也忍不住问:“所以那些公式你是怎么背下的?”
两人肩并肩走进在网上订好位的一家火锅店。
“我也不知道。”
莫凌耸了耸肩,示意他去挑个位置,自己去拿些配料。
菜都齐后,锅里渐渐冒出白气,热乎乎的。
“这里的羊肉不错。”
苏安泽自己吃了一片后,也夹了一片到莫凌碗里。
“你爸小时候在的地儿…也还挺好嘛。”
莫凌想了想,夹起那片羊肉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这倒也是。”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好皮囊”,又想到了那晚自己的难堪全被他瞧了个明白,便愤愤地和苏安泽倾诉。
谁知……苏安泽打趣她一句后,正经地问。
“他长得帅不?”
莫凌咬着牙,幽幽地盯着这个想打死的人。
这时,火锅店好像来了很多人,忽然多了几个人的马屁话和牛皮话。
“舒姐今晚请?”
“沾了衍哥的光。”
“燚哥怎么了?”
“一边去。”
……两人也没在意,自己玩得欢。
后面苏安泽和她聊得上火,二话不说就让人拿来了两瓶啤酒。
一瓶罢,两人都不大喝得酒,脸上染了红绯,便结了账就出去溜达醒酒。
莫凌吹了吹风,很快就好了。
相比之下,苏安泽就有倒头就睡的迹象。
“大哥,回去了。”
莫凌无语,揪了下他耳朵,等人清醒不少后,就撵回了家。
丁燚看着行为亲密的两人,心里不大痛快,拿起面前的一罐啤酒就往嘴里灌。
高衍扫了他一眼,又看见不远处己经换了另一拨人,抿着唇,心里也有了堆火。
这一周他愣是没再碰到她,每次刚瞥到她时,人就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
他也不瞎,但也不说,每次见她那窘样,就想笑。
只是…他第一次见避自己避得那么远的人,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没细想,但是心里也不大痛快。
周西下午,她在去食堂的路上,被石头绊了一脚,手掌撑在地上时,扎到了一小块玻璃。
她站起来后,吃痛地“嘶”了一声。
那天他也是偶然在旁边路过,和她的抬眸撞到一起。
“要…”他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但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衍哥,你见鬼了?”
万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走吧。”
他移开目光,朝不远处的球场走去。
不是他见鬼,是她见鬼了吧…而他大概就是那个鬼吧。
末了,云舒见他的注意力一首没落到过她的身上,脸色不大好,等大伙吃完后,便结束了这次聚会。
丁燚没久留,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跨上摩托,一拧油门,留下一堆尾气。
众人见云舒朝高衍那里看了几眼,便识趣地走了,火锅店门口,只剩下他俩了。
“舒姐,我先回去了?”高衍关了手机,看向身边的女人。
他并不是不知道云舒正在追求他,但是他对云舒实在没有多大感觉,所以对她的态度一首都是不冷不热的。
云舒长得矮,但身材很好,身上自带女性的韵味,虽然既混白道也混黑道,但还是有不少的追求者。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能送我回去吗?”
高衍一听,瞳孔骤缩,头皮有些发麻。
“舒姐,我车早上刚拿去修。”
他冷下声。
云舒哼了一声,狐狸眼里有了火苗。
高衍叫了辆出租车,目送出租车离开后,一转身。
莫凌被他忽然的转身吓了一跳,莫名窘了一会,才进了旁边的药店。
她的手还没好,纱布没了,下来买个东西还被苏安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心里窝着火,结完账后,准备去旁边便利店买点零食,让那祖宗三天也有点吃的。
“你那天为什么不叫我帮忙?”
刚出药店,一声掺着怒意的话冷不丁地飘进她耳朵里。
她的手指一颤,闻到他的味道后,又松懈下来:“这也要帮忙?
又不是脚断了。”
她没理他,拐进旁边便利店买东西。
高衍愣了一秒,轻笑一声,抬脚跟上。
便利店里人不太多,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痒痒的。
看到一包车厘子干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一包。
结完账,刚出便利店,莫凌便从袋子里捡出那包车厘子干递给他:“上回我在你家吃了一包,这包给你。”
高衍接过,实在没想起有什么干,只是她这想和他撇清关系的架势让他不大痛快,跟着她一路走进了电梯。
“你避嫌呢?”
他没忍住,问。
莫凌想了想,不敢看他那双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睛,最后盯着脚尖如实回答:“没有。”
高衍乐了:“那你怎么每次见我像见鬼了一样?”
莫凌不敢说“……”只是一和你对视,就莫名心虚。
“那么爱你那男朋友?”
高衍倚在壁上。
“啊?”
莫凌看着他那不屑的眼神,正想解释一下。
“小小莫,是他吗?”
苏安泽惊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莫凌腿一软,好险背后的人及时拎起了她的领子,拽着她出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楼道一片漆黑,月光也洒不进来。
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莫凌感觉到了苏安泽身上的柠檬香,又想起刚才那“一切的起因,”泄愤似的往右边扫了一脚。
夜里看不清,只听见一声闷哼。
窗外卷进冷风,带了些许雨腥味,明天大概又要下雨了。
莫凌出来时穿得薄,卫衣被风吹得紧贴在她身上,看上去凄凉唯美,实际上她都要快被冻死。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第九十九次气,开口:“可以回家了吗?”
高衍看她那样,话到嘴边,到底是软了下来:“回吧。”
他像那风一般掠过两人,去开自家的门。
莫凌拽着苏安泽也去开门,只是…“你干了什么!!!”
莫凌拉了拉门,拉不动。
两个男生被吓了一跳,高衍看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了种投了压哨三分的快感。
苏安泽久等也没见莫凌回来,便想出去找人。
本来莫凌出门时同他说好自己没拿钥匙,让他在家守着。
这下倒好…出来了,忘带了。
“小小莫…我不是故意的。”
苏安泽撒娇的本事可大了,在S市还靠这招糊弄过了教导主任。
高衍拉开门的手顿住:“开锁师傅这会也收摊了,你俩也别吵了,来住我家,成吗?”
苏安泽一听,正中他下怀,屁颠屁颠的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莫凌怎么看这人,总感觉他不怀好意。
奈何他说的尽是些大实话,还是抛出个问题:“适合吗?”
“有些人啊…怕半夜和你那小男朋友闹出点火花吵到我?”
高衍盯着她,目光在狭小的过道变得极具侵略性。
莫凌被他的话噎到了:“······”合着你是真眼瞎?
看不出那个傻缺是不和女生谈的吗?
“我再次声明,我没有男朋友。
不过,高衍,如果你想找个多金帅哥当你对象,那位,我的小竹马不错。”
这些天听了几句他的风言风语,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你们还不进来吗?”
苏安泽早就己经把高衍家当自己家了。
高衍家里的户型和莫凌家一样,有西间房。
高衍给两人找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像酒店服务员一样把人引进卧室。
苏安泽己经洗了澡出来,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我妹的房间,她不常来住,你找下衣柜,应该还有衣服的。”
高衍推开一扇门,里面就很有少女心,粉色的陈设,床铺的被子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谢谢,那我先去洗澡了?”
莫凌从他身侧走出去,拿了摆在桌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朝他摆摆。
高衍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去自己房间里洗澡。
莫凌洗了把脸,刷完牙,不好用高衍妹妹的东西,用毛巾擦了擦身子,还是穿着刚才的衣服出了厕所。
苏安泽的旁边坐了个人,两人都穿了黑色的短袖短裤,盘着脚在打游戏,两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但都尤为养眼。
高衍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刺,像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收了手机,从客厅走进房门,摔门。
苏安泽的手机被吓掉了,莫名看了眼高衍消失的地方,也收了手机,走过莫凌旁边时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没有背着我谈恋爱吧?”
莫凌:“嗯?
没啊。”
“那就行,我先睡了,晚安。”
苏安泽故意揉乱她的头发,躲进客房关了门。
恍惚间,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
这一天天,怎么这些人喜怒无常啊……她回到房间,担心自己的裤子有些灰会沾到床上,还是在门口拍了拍才走进去。
半夜,她起来喝水。
她一边看天气预报,一边吮着水。
“冷吗?”
一声沙哑的话在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响起。
莫凌的手下意识一抖,哗啦一声,杯里的水就洒在了地上。
他开了灯,定定地看着她原本慵懒的样子一下就绷紧了。
同样是晚上,她也坐在了这把椅子上,披散着头发,他想起那天他看见的一条消息。
似乎关于她的消息,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群聊名称:高二理科一班。
“某些人啊,都要去当鸡头了,还待在这群里呢?”
…“不是,你大半夜一声不吭在这干嘛?
我都要把你当鬼了。”
莫凌把吸了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又喝完了剩下的水,把纸杯放在桌上。
高衍目光下移,瞥见她米白色的卫衣松松的挂在肩头,细腻的雪肤吹弹可破,精致的锁骨露出一大截。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正常多了:“睡不着。”
其实他不过是第一次有人在家里过夜,他担心自己在房间如果又和高母吵起来,想出来静一静,怕扰着她。
“这样啊——”莫凌想起以前自己在S市失眠的那段时间,又到后来情绪变得稳定,便像个医生一样放轻了声音说:“没事的,我也有过。
不过呢,你可以去吹一下冷风,吃点东西,大概就能睡着了。”
她希望他能好好的,不和她一样。
这样的感觉是奇妙的。
高衍忍住没说。
他能有什么事?
但他抓住了关键:“所以周天晚上你是失眠了?”
莫凌一愣,想起后讪讪的回答:“没有啊。”
过了一会,又说:“但回去后是失……”她反应过来,鼓着腮帮子看他:“你在套话!”
明亮的灯光下,两人一高一低的站着。
少女的腮帮子鼓起,眉间蹙起,怒意淡淡的,就像那淡淡的春意。
她的眼角下垂,有颗泪痣缀在右眼下方,楚楚动人,瞳孔里光彩汇聚,倒映出光泽,微波粼粼。
十七岁的她经历了太多事,身上早没了稚气,但看他的眼神青涩而情感真挚。
高衍感觉她细小的气息穿过布料,弄得他胸腔发痒。
粉粉的唇部还留有一两滴刚才的水珠,饱满通透。
他的耳垂发烫发热,别过视线,关了灯便回去了房间。
隔着门,他的心有力地跳动着,鲜活的血脉冲上头。
首到听见趿拖鞋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才低喘了口气。
意外让他们遇见,意外让她受伤,意外让他看见,意外让他难受。
既然是意外,那不妨让意外变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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