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洗过澡,换过一次衣服,却还是衬衣西裤,只是没系领带。
“先生。”
阿均在书桌旁停下,低头问候,视线余光瞥见他领口露出的皮肤,纵横交错的指痕如梅花盛开在雪原,红得明显。
他心一惊,不敢再看,突然听见池商序开口:“今日你查清楚?系乜事?”
“是娱记追车,以前也拦过。”阿均说:“只是有两个生面孔。”
“嗯。”他应声,毛笔重新蘸墨,再落一笔:“底片删了?”
“已经处理好。”他从口袋里取了只自封袋,几张内存卡躺在里面:“还有会场内拍到的照片,一起。”
“做得不错。”
阿均收好东西,斟酌着,又问:“先生,阿敬今日问,这几日还需要再跟着周小姐吗?”
“叫他先休假吧。”写完最后一笔,池商序直起身,毛笔交在阿均手中。他了然,垂头帮他洗笔。
“还有一件事,先生。”
“讲。”水龙头打开,冲刷他染了墨痕的指腹,池商序语气很淡。
“今日老宅来电,说庄小姐近几日回港,问你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水声戛然而止,池商序垂眸擦手,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声音才淡淡响起:“阿均,你在池家多久了?”
阿均手上动作停了,认真答道:“十五年了,先生。”
“那你觉得这问题该怎么答?”
“我已经回过庄小姐,先生没有时间,并且……”他停顿一下,又说。
“以后也不会有时间。”
闹钟响到第四遍时,一只手从被子中间伸出来,将手机按灭。
自从搬来力水山别墅,再没人叫周璟起床。
江姨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刚醒来不过一两分钟,敲门声也适时响起:“周小姐,用午饭。”
她本来合着眼,一下睁开:“午饭?”
“十二点一刻了,周小姐。”
她一下坐了起来,头晕,又重重地砸了回去。
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
江姨站在门口,想起昨晚池商序交代的,等了半天,才等到卧室门打开一条缝。
房间里那位周小姐才醒,睡裙肩带半挂在白皙肩头,头发些许散乱,光脚踏在地上,露出半张脸:“江姨,池董在家吗?”
她眼角余光瞥向另一侧走廊,池商序倚在栏杆边喝咖啡,手捧一本财经杂志,淡淡抬眼。
她会意:“池先生一早就出门了。”
这下,门才打开。她边往外走,边打呵欠,白细手指勾着肩带,向上带。
再一睁眼,看见整整齐齐的黑衬衣领口,咖啡苦香钻进她鼻子里,再往上……
妈妈!
周璟反应过来,转身三两步冲回卧室。
“咚!”
客房门贴着池商序鼻尖关上,险些撞洒他手里的咖啡。江姨低头耸肩,不敢多看,视线只扫到他阴沉如墨的脸色。
嗬!第一次瞧见池先生如此吃瘪。
然而,他只抬手敲了两下门,叫道:“周璟。”
“周璟睡了。”
“谷雨。”
“谷雨不在家。”
江姨险些嗤笑出声,在被发现前,赶紧下了楼。
她离开后,门又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次,她衣衫整齐,头发梳过,缝隙中露出四分之一张漂亮脸蛋,抬眼看他:“池先生,早安。”
“十二点了。”他缓缓开口,眼睛微眯:“你讲的是哪国时间的早安?”
今日是个大晴天,正午阳光从三楼窗台斜射进来,笼罩在池商序周身。微尘旋转跳跃,合着明灭的光点,如同天神坠落凡尘。
他手上系一支棕色皮带的陀飞轮腕表,袖口系得紧,端杯饮咖啡,指骨上蛇戒竖瞳正对着她。
“……”
一些想要遗忘的记忆卷土重来。
但池商序脸上全无不自然的表情,倒显得她太把这件事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