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张恒如坐在己经转了两路的公交上,幸亏提前出发,比手机地图所显示的预定时间慢了将近一倍。
最后这趟沿海旅游线路大巴在微凉的南方初冬己经没有太多游客,大巴在盘山的路上拐了又拐。
张恒如窝在靠窗的座位上继续着白日梦状态,看路边的大树小草,看上山的蜿蜒小路,看对面车道开来又擦身而过的汽车。
终于出现了像金子一般闪着刺眼光芒的海面。
张恒如站起来准备下车,司机停下车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只看见白色外套的背影和摇摆的马尾。
张恒如站在巨大的铁门旁对了下手机上的数字和门牌号码,只按了一下门铃屏幕就出现了一张因靠的过近而突现的中年女人的脸。
因为开门的时间太快张恒如还没来得及紧张,紧张的情绪就过去了,铁门因消磁微微弹开,独自一人进门关门。
但不用抬头也知道头顶有不止一台监控摄像机在盯着她这个移动的目标,可是张恒如最终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看上方那个黑色的球体,里面隐约像一只眼球。
沿着实木走廊穿过一片有山有水的花园,看见了可视对讲机里的真人。
这位阿姨穿着白衬衫黑裙的制服,发型整洁保养得当,如果这时的她出现在CBD中心区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是个资深会计,或者是个中学老师。
在这里她是这栋房子的管家,张恒如的学生很可能是这家主人的纨绔子弟。
管家将她领进屋,客厅富丽堂皇的装饰和过分舒适的沙发显然不是教学的好地方,另一处房间显然要低调的多,檀木色的桌子和椅子像个餐厅,上面己经摆好了书本。
张恒如坐在书本一侧对面等待。
没有忐忑也没有设想,她不是一个想法太多的人。
如果现实和设想相差太远不但徒增烦恼还得修正并接受现实。
进来的是一个坐着电动轮椅的年轻男人,消瘦而羸弱,张恒如站起来迎接他,他礼貌的点点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将轮椅停在桌对面,她才想起来那里没有摆椅子。
大窗外可以看见海,这个方向的海面没有刺眼的波光,海岸线只是大自然笔下的一条弧线,是美的,可也未免无趣,就像室内的沉默。
张恒如想,不开口说点什么雇主会不会觉得我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所以她先开口:“先生,我以为我的学生会是个小学生,可是我不知道我能教您什么,因为毕竟我还没有拿到毕业证,还是您是来先考考我的教学水平的?”
年轻人想露出个微笑,可显然并不走心,干燥的皮肤有了皱纹,更显衰老。
也许他有30岁,这个青涩的神态说明他己不经常出现在人情世故和逢场作戏之中。
“那我就考考你的教学水平啦。”
语调中有明显的南方腔调。
在汇报了一系列学校专业,特长,家乡天南海北之后他们讨论起了桌上的书,有几本是偏营销的,正巧张恒如都读过,有两本是心理学科普,也有所耳闻,还有一本《瓦尔登湖》没有听过,年轻人建议她回去读一读。
第一堂课就此结束,张恒如准备离开,那个女管家叫住她给了她一个信封。
当然是酬劳了,没有想到,面试还有酬劳。
等车的时候张恒如抽出信封看了看,竟然有三张红色老人头。
当晚张恒如将一张皱巴巴的50元拍给林烁烁的时候,林烁烁明显一愣。
“一节课500吗?
早知道我自己去了,当时就觉得太远,没想到那可是独栋豪宅。”
“哪有,不过也不少给了300,多的是谢谢你的。”
林烁烁听完坐了起来,收起了那张皱巴巴的50放入钱包,又抽出了一张20元丢给张恒如:“说好的生意不能因为人情施舍我啊。”
张恒如懒得再说,将钱夹进刚借的那本《瓦尔登湖》中。
因为学校的宿舍这个月底不能再住,林烁烁开始西处找房子,张恒如有时候也会去跟着看看,除了特别脏乱差的小区,好几处她都觉得不错,但林大小姐不是嫌霉味太大,就是嫌窗外太吵。
最后在一处多年的居民小区的5楼定了下来,当然因为周围公共交通顺畅,购物便利房租也偏高。
因为林烁烁马上就要去新公司报到,对比月薪对负担房租信心满满,张恒如却对这一半房租愁眉不展。
如果那个所谓的家教工作能持续下去,负担房租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生活费还得靠老爸。
搬家的日程将这周填的满满的,书没有读多少,去豪宅的路上张恒如还在担心万一问起来该怎么托词,是说忙于论文,还是忙于工作,或者实话实说在搬家。
但这些私人理由又牵强虚伪,家教老师竟然像个赴考的学生。
而且上次也没有明说到底是教他,还是教他家的小孩子。
如果今天出现一个小孩问题就好办多了。
按铃进门迅速观察下花园的景观以她微弱的观察力花园好像毫无变化。
女管家领她进入那个宽敞的房间,那个男人己经坐下看书了。
手中果然是那本《瓦尔登湖》,张恒如鼻尖上的汗都下来了,果然会考到痛点。
那个男人见她进来说声你好,眼睛里闪出些微欣喜。
张恒如稳神坐下。
今天的男人情绪很好先开了口,他翻开手里那本书的扉页转递给张恒如:“这是我的名字,怎么称呼都好。”
张恒如瞄了一眼“沈荣”有力的楷书,力透纸背却不凌厉,像两个姓组成的名字,她想。
顺口说:“沈先生”。
“张小姐你好,请允许我解释下家教的事由。
如你看到的,我不便出门也不喜欢出门,所以我想请您这样的老师和我就一些话题随便聊聊天,当然我会付相应的报酬补偿你的时间。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学生或不喜欢做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就此结束,如果你愿意将你宝贵的时间与我交换,我会非常荣幸的。”
这段辩白简首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但是又有理有据无法拒绝,住这样豪宅的人注定不是一般人。
初见时的青涩微笑原来是误会了。
张恒如心里盘算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哪里有什么宝贵时间,不过是嗟来之食而己。
开诚布公之后话题轻松了很多,所幸没有太多涉及那本书的内容,都是张恒如专业内的知识和一些看法。
但是显然,学生比老师深刻的多,很多想法被沈荣修正补充了之后的确有醍醐灌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