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素裙淡妆,风华绝代。
浅浅一笑,便使天地失色。
女子名叫黛青。
前千剑峰峰主,陈月生第一任师尊。
黛青手中拿着一个朴素的褐色储存戒指,是最基础的那种。
没有灵力的人也可以使用,唯一缺点就是空间小,一个背包那么大。
“里面是一些盘缠,还有几张符箓。”
说着她要递给陈月生。
“我与青玄宗再无瓜葛。”
陈月生正想拒绝,可黛青哪管这么多,硬塞到他手中,紧紧合住他的手不放松。
黛青表情认真,“无关青玄宗,这是我的东西,符箓我亲自画的,不多,但你要收下。”
“多谢了。”
陈月生轻颔首,将戒指戴在手上。
“抱歉,不能为你辩解。”
说着,黛青脸上浮现愧疚与不舍。
陈月生摇了摇头,淡淡道:“无关你的事,太多人希望我离去,好鸠占鹊巢,你一人之力太单薄,无济于事。”
“对了,你说你有我父亲的消息?”
“是,但不知真假。”
黛青秀手一摊,手心出现一卷羊皮纸地图。
地图漂浮空中,缓缓拉开,上面便是这片大陆的各处地标。
其中有一处如同染了墨的黝黑地带被画了红圈。
“幽魂海角,与你当初封印魔主的地带相差一个大洋的距离,我一位友人前阵子传信来,说是在那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手持鎏金镋,镋身卷绕赤色荆棘花纹,一身玄衣,来回进出海角地带,不仅毫发无伤,还带出许多幽魂魔体。”
黛青指着画红圈的地标解释道。
一听到赤纹鎏金镗,陈月生立马精神了几分,“赤纹鎏金镗?
那是父亲的专武,他在那地方做什么?”
“那人不一定是陈叔,毕竟带有花纹长镗太多了。”
黛青正想这般说,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下不语,心中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修为尽失、父亲失踪加上被逐出宗门己经够惨了。
男人总得有个目标,去追逐,好好的活下去。
黛青不忍败他的兴,“路途遥远,去与不去,决定在你,我知道,这是你心中的郁结,是必须要解的郁结,所以我并不想多说什么,我支持你。”
“路途的确很远,慢慢来吧。”
陈月生卷起地图,放入戒指中,看着黛青,他提醒道:“九占鹊和萧少良这师徒二人不怀好心,你离他们远点。”
黛青温柔笑道:“放心,以我的实力,他们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
陈月生抿了抿嘴,又点了点头,“嗯......走了。”
没再赘述,迈步与黛青错身离去。
良久,身后方传来黛青的呐喊。
“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我想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月生,不论修为的丧失与否,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依旧是你的个性。”
“今天主殿外你对萧少良的做法,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做的很对。”
陈月生没有回头,只是嘴角挂着笑,举手挥了挥,作了离别。
......青玄宗一共三千台阶,山路曲折,不久前刚下过雨,地面湿滑,稍不注意便会摔得满身苔绿。
陈月生走走停停,累得够呛。
这让他不禁回忆起往年的风光事迹。
他出生在青玄宗,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青玄宗土著。
一周岁抓阄那会儿,父亲在红布上摆满了各种长把武器。
如长枪,大戟,锋槊,战镋等等。
父亲善使镋,认为长把兵器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像剑那种玩意,都是娘们该玩的东西。
而陈月生也没有令他失望。
完美错过各类摆放得琳琅满目的长把兵器,扑腾扑腾爬到最角落,抓起了一柄被压在一杆大戟下,仅有个成年人个巴掌大的木剑。
这让父亲气的够呛,当场声称要与婆娘生个二胎,重新练个号。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陈月生三岁被检测出患有剑骨头,也就是所谓的剑胎,是天生的剑修。
可谓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五岁练剑,八岁凝结道法剑气,父亲首呼我儿月生有成仙之姿。
十岁同境无敌,二十岁横扫西域八荒,一度压得天下诸多天才妖孽抬不起头。
二十八岁一剑破天门,于虚空显立剑统道宫,巍然磅礴,有如神话,立身当世剑仙第一。
三十五岁获封号一剑破殇诛恶尽善仙威浩荡神勇无上镇魔仙尊!
三十六岁与父亲征战魔域,以自身修为强行镇压封印反扑的魔主。
至此天下大安。
而现在,堂堂剑道魁首,却满腹牢骚,看门弟子也忒懒惰,山路逶迤无人修葺,弄得青苔满地,湿滑难行。
“幽魂海角太远了,就算能重新修炼,等到哪儿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届时就怕父亲线索再次断掉。”
陈月生喃喃自语。
他低头看了眼胸襟处略微鼓起的部分。
思绪回到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
他封印了魔主,虽修为尽失,却因缘际会在魔主心脏内爆出一张血皮。
这张血皮自称‘魔图’,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邪灵,据他的说法,说是能帮助自己恢复修为,重铸经脉,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但有个前提,那就是让魔图融入身体,使之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经脉进而开始重铸,彻底从仙修转为魔修。
一开始陈月生自然不可能答应,他可是正统修仙人士,堂堂一世剑仙,光明磊落,就算修为尽失,以青玄宗的底蕴,也一定有办法能恢复。
然而事实掌脸。
那次封魔大战,他因严重透支修为,导致根基损毁,连剑胎都受损,永久缺失了一部分,除了重新找到另一块剑骨移接上,宗门找不到第二种解决办法。
二十年来,陈月生日思夜想,不止一次想过嫁接魔图。
可念头每每浮现,便被他强硬压下。
在正统修仙宗门修魔,简首找死。
气息一旦泄露,护宗大阵就能让他当场身陨道消。
陈月生不敢试错,他坚信,以他的功劳,哪怕父亲不在,自己也能安稳度过余生。
怎奈何,世事如白云苍狗。
逐出宗门一事。
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脚下。
看着眼前的宗门地界线。
陈月生顿在原地,静默地站着,脑海中浮现无数个念头,最后这个念头化整为一。
“算了,青玄宗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管找到父亲,最后找一处地方,喝喝茶,看看海。”
不同于宗门的蝇营狗苟,他显然更钟爱逍遥自在。
陈月生迈出步子,跨越地界线。
这一步,代表着彻底与青玄宗决裂,至此双方两不相干。
‘咻’的一声微响。
与宗门联系的青玄体印消散。
离开青玄宗的探查范围,陈月生来到一处郊外。
看着湖边的年轻倒影,拿出怀中那张干瘪的血皮。
咬破手指,滴落在上。
宛若滴水落湖,血皮表面泛起一圈又一圈血色波澜,同时挥发浓烈尸臭。
片刻后,干瘪血皮开始蠕动,仿佛活过来一般,皮肤变得光滑有弹性,犹如刚从一头活物身上剥下,血腥味十足。
“可在?”
陈月生轻语。
“我......在......”少顷,一道宛如恶魔呢喃的沙哑嗓音回荡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