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都不打算告诉顾墨迟了,难道我还会多嘴告诉他?”
温绮煞有介事地看着药瓶上面的成分,“我问过医生,是抗肿瘤的药。你什么癌啊?”
“与你无关。”
叶染咬紧了嘴唇。
温绮笑道,“这话说的,怎么能与我无关呢?你要死了,我得开心得敲锣打鼓才是。说说嘛,那天我看到洗手间的面池边上有血,你吐血了?胃癌还是肺癌啊?”
叶染站直身子,长出一口气。她清冷的眼眸淡淡扫过温绮的脸,“温绮,做人留一线的道理,没人教过你么?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你这样咄咄逼人的结果,就不怕我拖着你同归于尽?”
“你不会的。”
温绮摇摇头,“你爱墨迟,爱得死都不怕。你伤害我,就是伤害墨迟,你不会那么做的。”
“未必。”
叶染冷笑。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爱墨迟,但我也爱我自己。”
说完,叶染端起床头的那盆水,这是刚才给温绮洗脸的,“最后一次,明天我不会再来了。”
叶染心不在焉,出门跟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小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墨迟的母亲余秋兰。
不用说,家里有李嫂这双眼睛,温绮回来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了余秋兰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顾墨迟可以过分到这个程度。
“妈……您怎么在这儿?”
叶染尴尬万分,想躲已经没处躲了。
余秋兰顿时明白了一切,直气得火冒三丈。
“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她一把抢过叶染的水盆,蹬蹬蹬冲进病房。
“我让你欺负人!让你勾引人!”
“哗啦!”
整盆污水劈头盖脸地倒在温绮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绮丝毫没得准备,下一秒,她便委屈地大哭起来。
“你还有脸哭!我告诉你姓温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休想进我顾家的门!”
想她一个雍容文雅的豪门太太,对儿子又是无尽宠溺,如果不是气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至于失态如此。
可是对余秋兰来说,叶染不止是媳妇那么简单,她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半个女儿啊!
拖着叶染离开医院,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
“小染……”
余秋兰话一出口,泪水也跟着冲了出来。
“小染你怎么这么傻?墨迟做这么混蛋的事,你都不跟我说?”
“妈……”
看到余秋兰的泪水,叶染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妈,我……如果我想跟墨迟离婚的话,你跟爸爸,还有爷爷……”
叶染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早晚要说的。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她还算是有些未竞的交代——
那也就只有顾家长辈们了。
对顾墨迟,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回头想想顾家的养育之恩,这些委屈,就当是自己还清了。
余秋兰攥着叶染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如果是因为那个温绮——”
“不是因为温绮。”
叶染摇摇头,“妈,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太累了。”
“妈知道。”
余秋兰哽咽着点头,“小染,妈知道你苦。可是过日子本来就是磕磕绊绊的啊。墨迟他爸年轻的时候,也不省心不是?你听妈的话,赶紧跟墨迟生个孩子,这有了孩子啊,男人的心就收住了。那个温绮,你不要放在心上。有我们全家为你撑腰,就算她再外面再怎么瞎蹦哒,也动摇不了你顾家大少奶奶的地位。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墨迟真的不适合离婚。而且温绮的事绝对不能闹大,万一给他爷爷知道了——”
“妈——”
叶染的心微微凉了几分,其实她很清楚,顾家妈妈对自己再好,那亲生的和领养的,总是有区别的。
余秋兰固然疼她,可是比起顾墨迟的地位和利益,自己这里的一点牺牲和委屈,又算什么呢?
“妈。”
叶染轻轻打断了余秋兰的话,“湘书姐还在国外念博士吧?如果有天,她也嫁人了。她的丈夫……也像墨迟这样对她,您会让她离婚,还是继续忍耐呢?”
顾湘书是顾墨迟的亲姐姐,余秋兰的大女儿。
叶染想,做妈妈的心意,大概只有真正做了某个人的妈妈,才能感同身受。
她告别了余秋兰,一个人走在飘雪的路上。
小腹的深处跳动着微微的异样。这个月的例假,她已经延迟了快一周了……
如果有了,那应该是在“蜜月”的时候,被顾墨迟打掉了那颗药导致的。
叶染回了家,很累。但毫无睡意。因为怕被顾墨迟责备,她叫李嫂先回老宅余秋兰那里避避。
就这样,她一个人等到凌晨三点。顾墨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
叶染在楼梯上站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去。
顾墨迟的领带斜着,西装皱着。
叶染俯身过去,刚想帮他清理一下,顾墨迟突然大声呵斥,“别碰我!”
叶染咬咬唇,“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今天是妈突然去了医院,看到了温绮,随便你信不信我的话。反正,你想要对我发难,也不一定非得借着酒劲。”
“叶染。”
顾墨迟扬起猩红的双眼,除了酒后的色泽,更有一种像泪水一样的东西。
“我们离婚吧。”
叶染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
旋即长出了一口气,她微笑着点头,“好啊。”
说完,她转身就要上楼,“我去收拾下东西,明早再搬总可以吧?”
身后的男人蓦地拽住她的手腕,“不用。”
顾墨迟说,“不用你搬,我搬。”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搁在茶几上。
叶染心头一慌,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墨迟——”
“这是抗癌的药物,我在阿绮枕头下发现了这个空瓶。”
顾墨迟的泪水落下,砸在地板上,也砸在叶染的心尖上。
“阿绮得了绝症,所以她才故意离开我这么多年的。叶染,这一次,就算我被顾家逐出门,也绝对不能再负她。”
说完,顾墨迟站起身,跌跌撞撞上了楼。
外面风雪依旧,叶染的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胸腔像是被什么狠狠刺穿,疼痛从点到面,一层层蔓延深入,直到小腹像被人用力碾压扁踹。
“墨迟……”
叶染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两腿间渐渐隐透的红色。
她病了这么久,见惯了鲜血和伤痛,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绝望恐惧!
“墨迟……救……”
叶染爬在地上,挣扎着,一步步往楼梯上挪。
身后,是绵延拖拽的鲜血,是她绝望的生命里,唯一的一点希望。
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