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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西。
崇山逐渐变为平原。
温暖的微风变成夹着碎石的寒风。
我也逐渐与护送的一行侍卫熟络起来。
有时候聊起京城的事。
有大哥不解的问我,“西域苦寒,京中日子那般舒适,你为何主动和亲?”
我笑了笑,“我在书中看到,婼羌这边石头烤馕特别香,想尝尝,便自告奋勇提了和亲。”
许是围着篝火交谈的氛围太融洽,我没有说别的。
也有人似乎早就听过一些消息,看一下我的目光满是怜悯,也跟我讲了一些婼羌的信息。
还有一天就要进入西域地盘了。
傍晚,落日浑圆,大漠与绯红的天空只有一线之隔。
我们准备在几块石头旁驻扎。
远处马蹄匆匆,扬起尘土,向这边赶来。
侍卫很快警戒起来,但有眼尖的人认出,“是姜国的马!”
马匹直奔我们而来,蹄声如雷。
很快尘土散开。
我仰头,对上褚煜冷冰冰的脸。
许是连日赶路,他白皙如玉的面庞,被风吹得通红,一双凤眸中是怒不可遏的神色。
“姜圆。”
他狠狠念着我的名字,“你一声不响来和亲,以为这是好事吗?”
我想了想,告诉他,“并非可以瞒你,是你自己不在意。”
褚家世子想知道的消息,又怎是是我能瞒得住的。
“你分明知道我忙着给阿月开医馆一事……”褚煜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垂眸,“我知道,所以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们了。”
褚煜平息胸膛,“跟我回去!”
我摇头,“两国和亲,岂是儿戏。”
他冷笑,“你也知道?却偏偏让我难做,先回去,后面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左右只说和亲的是公主,却没说哪位公主。
我依然摇头,“是我自愿来和亲的。”
褚煜坐在马匹上,居高临下看着我,“说到底,你还是因为阿月,才赌气和亲。可和亲一事,不是你能拿来赌气的!”
“你知道西域有多苦寒吗?你知道那边的人茹毛饮血,性格暴戾吗?”
“你一个娇声惯养长大的公主,想走这条路,我不拦你,可你想后悔就难了。”
我看着他。
他好像忘了,在认识他之前,我也只是一个在冷宫中讨生活的丫头。
认识他们之后,我的日子的确好过了。
我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总觉得这份宠爱有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林翩月出现后,果然都消失了。
我的生活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无人问津,无人理睬,还平白多了许多轻蔑嘲讽的目光。
我开口,“褚煜,我是自愿的。我和亲后,为两地建交,便是功臣,不仅有三千两黄金,还有无数玉石绸缎。”
褚煜凤眸中火光涌动,“这些金银钱财是我少过你吗?从小你要什么,哪样不是我和明川变着法满足你?”
“金银钱财,你觉得你能从西域回来,有命享受吗?更何况,你若要荣华富贵,我不能给吗?”
我低头,“可是褚煜,我是不想你后悔。”
“我不想有一天,我再与林翩月起争执,你会后悔给我所有,甚至,后悔认识我。”
“如果无福享受,也是我的命。”
“我留下的盒子,你们没打开看吧?欠你们的,我已经拿黄金还给你们了。”
“我自愿和亲,你回去吧。”
褚煜说不动我,冷着脸坐在了一旁。
火焰将我俩的距离隔开。
我裹着包袱,背对着他躺下。
星空很清澈,上面繁星点点。
我毫无睡意。
打定要离开的主意,只是我累了。
我曾以为,阻止他们爱上林翩月的命运,是我必做的事。
我甚至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知道天机,更像拯救者。
他们保护小时候的我,我也能帮助长大的他们。
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无数次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三人有说有笑。
无数次被留在原地。
我甚至求见高僧,是不是他们走火入魔了?
高僧叹气,一个人的喜好,怎会被轻易操控呢?
我突然明白,那些喜欢是真的。
哪怕会被伤害,哪怕飞蛾扑火,他们愿意喜欢林翩月,我又何必像个唱戏的丑角,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和亲,更像我最后的挽尊。
就算真的有命运之书,我也不过是上面一个不痛不痒的小角色,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撼动结局。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赶路的时候。
褚煜也一言不发的跟着队伍。
只是依然沉着脸。
我也不敢和他说话,只能和一旁相熟的侍卫大哥闲聊几句。
他腰间别着剑走过来,气势骇人。
“你,去前面领路。”
侍卫大哥被灰溜溜的赶走。
其他人也识相的远离马车。
我叹息,却也老实坐在车厢中,没再向外探。
马上要进西域了。
前进的队伍忽然停了。
我奇怪的撩开车帘。
褚煜的背影立在面前。
逆光在他身侧渡了一圈光晕。
他问,“你真去了,便没有回头路了。”
我想,我本来就没什么回头路可言。
在我提防,针对林翩月的第一天。
只是不等我说话,褚煜忽然侧身,一个飞身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的马匹上。
“驾!”
他双腿一夹,马匹顿时向反方向奔去,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侍卫们。
我想挣脱他的怀抱,“你干什么!临到国门,你将我带走,有想过姜国该如何吗?”
呼呼风声中,我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别担心,我能解决。”
我吼,“那你有想过我吗?我愿意回姜国吗?”
马匹的速度逐渐缓慢。
半响,他紧绷下颌, 声音压抑,“为何不愿回去,那是你的家啊!”
“你只因赌气,赌气我和明川不再将目光落到你一人身上,就要抛弃家乡,远走他乡?”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我和洛川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笑,“那林翩月呢?”
我从来不求只围着我一个人转,但这些说法为什么放在她身上可以?
“林翩月……翩月她,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
褚煜声音低沉。
我苦涩一笑,“是啊,都是我自食其果。”
林翩月不用说话,只需要委屈的一个眼神,便能将一切错归咎在我身上。
马停下脚步。
我也顺势推开褚煜环住我的手。
“褚煜,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或许是被命运控制,可那些无视,伤害,早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步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男主也下了马,跟在身后。
太阳逐渐西沉。
还没看见营地,我有些担忧。
沙漠中,夜里天气多变。
我有些不心安。
褚煜开始还低低出声,“姜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一概不理。
他提出的上马送我,我也假装没听见。
抬起脚步就是往前走。
他也逐渐安静,只是看向我的目光略显烦躁不安。
走了半柱香。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我眼睛一亮,若是有商队来了,还能捎我一程。
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
只是等马蹄声渐近,却是两个熟悉面孔。
洛明川喘着粗气,“总算找到你们了。”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马,队伍中间,是林翩月。
“追了足足三日,才汇合上。阿圆没事吧!”
“没事。”男主开口。
洛明川神情肃穆,看向我,出口的却是同样的质问,“姜圆,你为何一声不吭去和亲?”
“难道我和阿煜在你心中,连这些话也不能说?”
“西域苦寒,去这边和亲,你若早告诉我和阿煜,再怎么也要为你周旋一番,你为何不肯开口?”
我一直以为,我的这位兄长性格爽郎,有时候不太理解女儿家的心思也是正常。
可每当我看见,他细心安慰林翩月,却总是忽略我难过时。
我才发觉,原来体贴二字,也是要分人的。
同样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开口。
我偏过头去,想要在赶路,暮色已经黑了。
此刻单独行动显然不行。
察觉到我的冷漠,洛明川由愤怒指责转为不解,褚煜沉默抬起脚步,把他拉到一旁。
我不在意他们聊的什么,而是找了块能挡风的岩石,拾起柴火生火。
褚煜也下令,暂时驻扎。
火焰升好,我刚坐下。
林翩月的身影便悄然而至。
另一边不远处的火堆,是沉默的褚煜和洛明川。
他们眉头紧皱,仿佛压着一堆心事。
林翩月开口,“姜圆妹妹,你们十几年感情,不该这样。”
我换了个位置,离林翩月远了些。
她面上的笑容僵了僵。
偏偏一边的两人还没说什么。
她继续开口,“再说,女子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和亲后,你虽能为婼羌王妃,可依附男人,风光只能是表面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话里话外倒是我因为贪图荣华富贵而选择和亲?
我突然好奇,“林小姐从不依附男人?”
她撩了撩自己的发丝,骄傲点头,“我医术虽不精,也救治了不少人,更有不少贵人信任我。”
我继续问,“既然林小姐能靠自己,那为何还需要褚世子结交权贵,替你的医馆开路?”
林翩月皱眉。
我继续道,“你的许多药材都价值不菲,能让你医治的人,更是看在了洛小将军和褚世子面上,平日你京中的吃穿用度,不逊色于任何贵女,这就是所谓的,不依附?”
林翩月面色难看。
只是一旁的两个男人仍是沉默。
她投去求救的目光,许久,洛明川才憋出一句话,“倒也不全是。”
我轻笑一声,“这世间本就不公平,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可求从你们这儿得到公平了。”
我闭目养神。
一旁的人也逐渐安静。
风声呼啸,忽而变得凛冽,似乎还夹杂着点点湿气。
我敏锐睁开眼,不对,怎么有点像沙尘暴的前兆。
看着正准备歇息的一队人。
我立马开口,“沙尘暴要来了,快,大家找个掩体。”
所有人抬头,神情有些懵。
另一边的林翩月不紧不慢开口,“沙尘暴?姜圆妹妹,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你被护送过来,一路上保护得好,可这些兄弟们都是连夜赶路,很辛苦的,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开玩笑了。”
黑夜之中,的确看不清什么。
我望向褚煜,“我跟着队伍经历过一次,你要是想你的人活命,就听我的。”
褚煜也站起来,神色肃穆。
林翩月不耐烦,“我行走在外多年,也听说过沙尘暴的前兆,可不是这样。”
我不再管她们,系紧身上的包裹,用匕首撕下自己的衣袂,裹住脑袋,然后躲在一块岩石后。
有些人见我这样,也有模有样跟着学。
褚煜眉头紧皱,“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洛冰川点头。
林翩月不甘心,“沙尘暴而已,就算有,我们也能走出去。”
但很快风越发大。
褚煜和洛冰川对视一眼,当机立断下命令找个掩体匍匐规避。
随后,褚煜来到我身边,洛冰川护住林翩月,躲在另一边枯柱后。
不一会儿,呼啸风声如同恶鬼嘶吼,卷袭着黄沙向我们涌来。
褚煜将我紧紧护在身下。
任由外面黄沙拍打,他的气息干净凛冽,声音低沉响在耳边。
“别担心。”
我心绪复杂,忍不住想起,那个。自小就将我护在身后的少年。
可是,时光多变。
“啊,阿煜送我的发带!”
凛冽风声中,我的耳朵隐约捕捉到一丝惊呼。
随后传来洛明川的吼声,“别松手!”
似乎有人出了意外!
褚煜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他神色肃穆,“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抓紧。”
黄沙让人睁不开眼,我索性闭眼脱下外套,用刀划破,一头系在石头旁的枯枝,一头交给褚煜,“抓住了,不要松手。”
他点头。
视线黑暗中。
有个温暖的气息向我扑近,有人用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
“等我回来。”
熟悉的气息离开。
我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几个时辰,这些沙尘暴才会停止。
也不知道另一边的洛明川如何。
褚煜带着布条出发。
茫茫黄沙中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影。
察觉到布条被绷紧,我只好膝下被绑住的一端握在手上,另一边用手攀住石头。
布条越拉越紧。
最后,布条另一端松了手。
那力道骤然松开,一股气使我被推了出去,松开了抓住岩石的手。
我跌入黄沙之中,被裹入一股力道中,风吹散我包裹在脑袋上的头巾,黄沙涌入鼻腔。
我张开嘴呼救。
“褚煜,洛明川。”
微弱的声音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想挣扎,可我原本就受伤的腿此刻更是成了负担。
我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意识恍惚间。
差点觉得眼前清晰了,依稀看见黄沙之中三个相互扶持的身影。
“阿月没事吧。”
“没事,去捡发带,小心松了手。”
“你怎么这么傻!”
“这是阿煜送我的,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傻!”
“从现在开始,不要松开我的手了。”
好温暖的对话,可我怎么能听见呢。
一切都是幻觉吧,我自嘲的笑笑,最后意识跌入黑暗。
我以为我会死。
可又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手。
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后。
再次睁眼,我发觉,我被人救了。
此刻我躺在河畔下流,一旁是一个异族少年。
我醒来的时候,他正面无表情,用匕首划开羚羊的肚子,鲜血飞溅出来,一滴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
阳光下,他一边的眸子是蓝色,泛着宝石般的光芒。
我扯动苦涩的嘴角,忍不住发出感叹。
“真好看。”
异族少年警觉回头,见是我,眼神微眯,握刀的手松了松,却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我第一反应,面前的人像狼。
我自然知道自己是被面前的人救的。
他看着像婼羌人,但幸运的是能听懂汉语。
茫茫沙漠中,我因沙尘暴迷失了方向,更与护送我的侍卫团失联,便只能讨好面前的少年,向他打听婼羌的消息。
少年只说叫寻,他话少,总是警惕的模样。
但讨好人是我最擅长的。
几番处理生肉下来,他算是被我的烤肉技术折服,简洁说了几句。
原来他是来大漠找人,遇到了沙尘暴中的我才救下来。
他也是婼羌人,很快便会回婼羌。
我立刻伪装好自己的身份。
“我是去婼羌寻亲的。”
少年看我,汉语蹩脚,“你不是婼羌人。”
我点头,“我的丈夫是。只要你将我送回,他会给你很多金银财宝。”
少年又不吭声了。
我只得死皮赖脸跟在他身边。
心中却期盼着,褚煜或是护卫团的人能提前寻到我。
然而一连几天,却毫无消息。
我的希望落空,只能更打起精神来,跟着面前的少年。
这是我走出大漠的唯一希望。
一连几天。
我们白天顶着烈日,分享着水囊里的水。
夜里轮流守夜,防止野狼。
前路却遥遥无期,好在我主动和寻学婼羌的语言。
毕竟我和亲过来,能会一点好一点。
我也从开始的话多,逐渐变得疲惫,省着最后一口水。
夜里,我们围坐在篝火前。
我忽然开口,“明天你自己走吧。”
寻的蓝色眸子抬起来。
我盯着火苗,“你一个人,说不定能走出去。”
寻言简意赅,“我能带你出去。”
他的话如此坚定。
可我听过太多坚定的誓言,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最后,体力不支的我,被寻背在了背上。
我请求他放我下去。
他却一言不发。
我无奈地将脸贴到他宽阔的背脊。
心中感叹,这算什么命?
却听到前方响动。
抬起头来,隐约看到无数住所。
异族少男少女们涌出来,向我们跑进。
我露出笑容,用蹩脚的婼羌开口,“寻,我们有救了。”
下一秒,隐约辨认出对面婼羌话的意思。
“王,你终于回来了!”
王?我名义上的和亲对象?
眼前又是一黑。
修整之后,我才知道真相。
原来寻早就知道我是来和亲的
他言简意赅,“使团之前来过,留下东西,还有一张画卷,说你被沙尘暴卷走了。”
我无语凝噎。
那我还在他的面前编造许多来寻丈夫的事。
我问,“他们不把新娘亲手交给你,你们就这么平静的接受?”
这跟我听说的凶残暴戾毫不相关啊。
有人路过我,毫不客气开口,“里面的种子和绸缎这些,比新娘值钱多了。”
我就这样在婼羌住了下来。
这里的身份很直接。
我对外没有明说是和亲身份,寻似乎也没承认,本以为会身份尴尬。
却不料,他们对我却很热情。
不时有人来向我探讨问题,诸如,绣花怎么绣,织布怎么织。
我一一耐心解答。
直到一次我偶然听见有人给寻提议。
“王,这个中原人不用杀了。”
“我们可以让她教我们织布,种地,还可以让她教我们的孩子说汉话。”
这下我明白了,我不尴尬的身份,原来是还有用途。
同时一阵庆幸。
若我真是从小被娇生养大的公主,哪里会这些知识。
恐怕到时候,也只有死亡的命运。
只是刚偷听完。
就和撩开帘子的寻撞了满脸。
我尴尬笑笑,下意识转身。
却被他扣住肩膀。
我跟他进了帐篷。
他指着面前的烤馕,“吃!”
我蹲下来捏起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我曾无意间跟他提过,我在书中看到过西域一种美食,名为石头烤馕。
却没想到到这儿后才发现是谣传,根本没有这道美食。
那现在这份石头烤馕是如何来的?
我疑惑,很快被外面的声音解答。
“王,这些烤糊的面粉,被我拿去喂羊了!”
面无表情的寻,脸上罕见的红了。
吃完烤馕,寻告诉我,“有人找你,你想回家吗?”
我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但我摇了摇头。
寻似乎松了口气,他看着我,蓝色眸子坚定认真。
“你不走,这里就是你的家。”
也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
可我在异族,却离奇了有了一份归属感。
可能是因为那些小姑娘,结伴采来鲜花,送到我的帐篷中,问我中原人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打扮。
也有可能是寻知道我睡不惯硬木板,砍了木头给我做了一张床。
我点头,“好。”
我在这里足以忘却外界。
我白天和少女们一起编织,下午十分教几个半大的孩子写字。
来来往往的婼羌不再把我当异族人看,他们称呼我为亚尔拉,汉语中是老师的意思。
傍晚,我会遇见寻。
每次狩猎回来,他总会带给我最漂亮的一块皮毛。
随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言不发的离开。
我捏着皮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觉得面上发烫。
但很快这份平静被打破。
男主和洛冰川找来了。
更准确的说,是被押来了。
有人气愤,“说了不许他们闯入,他们还要硬闯。”
他们面上多了几分风霜,往日清闲华贵的模样不复,满眼的疲惫看见我后散开了些。
“姜圆,松手!”
挣脱束缚后,褚煜看向我,神色激动。
“阿圆,我就知道你没事!”
“我找了你半年,我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鬼,拦着你的消息不让外界知道。”
他向我走来,寻很快拦在我的面前,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直指前方。
“离开这。”
男主面色沉下来,他与洛冰川对视一眼,手很快摸到腰间的配剑。
我清楚,这是要动手的前兆,叹了一口气,立马叫停。
“褚煜,洛冰川,你们不该找来!”
两人面上的喜色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变得惶恐无措。
洛冰川涨红了脸,“阿圆,是兄长不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你。”
褚煜充满敌意的看向寻,声音冷淡,“是他故意藏住你的消息。”
我开口,“是我不想被你们找到,姜国的和亲公主已经在沙尘暴中死了,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吧。”
褚煜咬牙,“阿圆,你可还是在怪我?”
“林翩月,已经和我们毫无关系了。”
洛冰川重重点头,“是,上次宴会之后,她便搭上了三皇子一脉,如今她去了三皇子府,未来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
我目光烦躁,声音更冷了,“所以是因为她不在,你们才想起我?”
“褚煜,那天沙尘暴,是你先松开了手。”
“你如果真想找我,为何那天沙尘暴后,你找不到呢?”
如果不是寻,我可能就葬身茫茫黄沙中。
褚煜哑然。
洛冰川也满脸懊恼。
他记得,黄沙中他看不见我的身影后,也立刻想寻找。
只是当下的手却被抓住,传来林翩月柔柔的声音,“我害怕。”
他像丢了魂一样,留在了原地。
忘记了黄沙之中丢的那个人。
褚煜凤眸微红,面色惨淡,“阿圆,你说的对,是我们被蛊惑了。”
“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交情。”
“可自从林翩月来了之后,我的脑子里面全是她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了。”
“阿圆,对不起,我和冰川现在已经清醒了,从此往后,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们会补偿你的,你能跟我们回去吗?”
青年眸色沉暗,充满痛苦和希冀。
洛冰川也小心翼翼开口,“你的府邸没动过,我们送你的礼物也悉数找回来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兄长以后只会无条件的偏袒你,若是谁敢对你不好,兄长必第一个出头。”
褚煜也急忙开口,“你的玉佩我替你要回来了,还有你的三千两黄金,这是你的,我们谁也不动。”
我左侧的手指被一双手紧紧抓住,很快骤然松开。
转过头。
寻的眼神虽然没有落在我身上,我却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紧张什么,怕我会回去吗?
我不由笑了笑,主动拉住他的手腕,看向面前两人。
“不用了。”
从那天生辰后,就不需要了。
哪怕我曾渴望的拯救在此刻得到了。
我垂眸,“兄长,或是恋人,无论是何关系,我都不想再和你们有牵扯。”
我摸了摸受伤的左腿。
虽然现在走路与常人无异。
可我记得那天夜里,我被一个人丢在山林之中。
好黑,好害怕呀。
那场黄沙,也是褚煜先松了手。
既然松手了,又有什么资格的来求原谅呢。
我重新抬头,“你们救过我小时候,与我有恩,如今我也算还清。林翩月并非善类,希望你们远离,也是我作为报答,最后的告诫。”
“以后,无论是非,我们都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珍重吧。”
我拉着寻转身走了。
不再理会身后两个失魂落魄,被推出去的身影。
我知道悔恨不是突然。
可我已经无心在关注他们的细节。
现在,我只珍惜脚下这条路。
很多年后,久到我和寻成亲之后。
无意中翻到寻的信,我才发现他竟然和中原有过来往。
上面的字,是褚煜的。
两人唇枪舌战,却也维持了莫名和谐。
彼时的我早就不是单纯的少女。
心中也了然,婼羌此时的安定,少不了那两人的助力。
从信中。
我才看到了当年的结局。
林翩月和两人断了联系,投入三皇子府。
却没有如同曾经的预言梦一般平步青云。
反而应和各种男人牵扯不清的感情纠葛,被恼羞成怒的三皇子打到晕厥。
而褚煜与洛冰川,原来送过这么多信,问我安好。
也来找过我无数次,还有各种礼物。
似乎是怕我心软,寻将这些消息一概拦下。
我摸了耳边的发丝,都闪着银光了,不由得轻笑。
容颜随着岁月流失,那还用得着在意这些往日纠葛。
我悄悄的和上信纸。
推开门。
我已不年轻的爱人在日光下舞剑。
他的蓝色眸子一如往日闪耀。
见我,他收起剑,沉默的走在我身边。
我签起他的手,笑着开口。
“走吧,陪我去看今日的大漠夕阳。”
那个从黄沙中牵起我手的人,一直到老,都没有松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