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焦虑症发作的前兆。
我借口困了，忍着晕眩，往卧室走去。
身后，琳芳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但我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听了。
我想，是时候考虑结束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二十年前，琳芳还是那个温柔的妻子。
每天早上都会为我准备爱吃的牛肉面，领带歪了也会帮我整理。
那时的她，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说：“德海，有你真好。”
记得小然刚出生那会儿，我们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很幸福。
周末的时候，我会带着他们去公园。
琳芳总会细心地准备些水果和点心。
小然坐在我的肩膀上，咯咯地笑着。
那时候，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可现在，这些美好的回忆却让我更加痛苦。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律所。
排队的时候，手机还在不停地推送双十一的优惠信息。
我苦笑着关掉了所有提醒。
“先生，请问是来咨询离婚事务的吗？”工作人员礼貌地问。
我点点头，递上了准备好的材料。
昨晚我想了很久，最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存折里的四十万，我分文未取，全都留给了琳芳和小然。
这时，手机响了。
是小然发来的信息：“爸，刘叔叔说他认识北京一个楼盘的销售总监，
首付只要交百分之二十五，你那里还能拿得出多少钱啊？”
我默默地关掉了手机。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衣柜里那些特价买来的衣服，我一件都没拿。
只装了几件换洗的内衣和一些必需品。
琳芳回来的时候，看到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愣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拿起协议书，声音发抖。
“对不起。”我轻声说，“这些年，我让你们失望了。”
“你疯了吗？你都50岁的人，耍什么脾气？你要去哪？”
“我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我提起行李箱，
“存折里的钱都给你们。房子也过户给你了。”
琳芳突然笑了，那笑声让我心里发冷。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吗？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知道自己多没用了？”
我没说话，转身走向门口。这时，小然突然冲了进来。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拦在我面前，“你要和妈离婚？”
“对不起，儿子。”我的声音哽咽，“是爸爸没本事，让你们丢人了。”
“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更让我丢人！
你都50多岁的人了，别这么任性，好吗？”
我的手在发抖，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你走吧！”小然愤怒地说到，“你走了，我和妈妈反而能过得更好。
刘叔叔说得对，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我没等他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琳芳的声音：“你别后悔！”
十一月的风很冷。
我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地铁站。
双十一的广告牌到处都是，曾经让我兴奋的优惠信息，现在看来是那么讽刺。
走到天桥上时，我停了下来。
掏出手机，打开了所有购物软件。
一个个地点击注销账号。
这时，一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
“双十一狂欢夜，某男子花费20万为妻子清空购物车……”
我关掉手机，望着远处的夕阳。
腰间的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曾经的付出。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天桥上，我遇到一个卖玫瑰的老人。他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束花。
我买下了那束花，走到天桥护栏边。
夕阳的余晖中，我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也是在这样的黄昏，送给琳芳一束玫瑰。
我把花瓣一片片撒向车流。
风把它们吹向远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就像我那些年省下的每一分钱，最终也没能换来家人的幸福。
离开前，我给小然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对不起，爸爸没能给你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走向火车站。
冬天的风很冷，但我不觉得冷。
因为我的心，已经比这风更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