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经司马门,步入复道,再向前便是千秋万岁殿。
此时,千秋万岁殿的门前守卫森然伫立,看到天子刘宏走来,御林军纷纷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这些御林军是天子刘宏亲自挑选的,无有例外出身寒门。
而自打十一年前的党锢之祸,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整个皇宫沦为血腥杀戮的战场。
亲政以来,刘宏第一桩大事,便是组建了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禁军队伍”,取名“西园校尉军”!
至于这千秋万岁殿,便是刘宏对西园军发号施令的场所!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抬眼看到“千秋万岁”的牌匾,刘宏原本散漫的笑容渐渐收敛,表情变得凌厉肃穆。
他大步进入其中,在龙椅上落位!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十余名御林军,皆是整齐划一的黑色劲装,似有要事禀报。
史书中记载汉灵帝时,往往用“荒淫无度、卖官鬻爵”这样的辞藻!
就连诸葛亮在《出师表》中也提及“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可以说,汉灵帝刘宏几乎被黑了千年。
可事实上,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藩王,十二岁孤身进京登基,在只手遮天的外戚与权臣的双重重压下夹缝生存!
更是联合宦官搞死了权臣掌握大权,分化太监对抗党人,说白了,就是削弱、制衡世家豪门,这个威胁皇权的庞然大物。
他善于隐忍,用超凡的手段制衡各方势力,哪怕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汉末,愣是凭着一己之力将这就要倾倒的大汉多扶了几年!
要不是接连不断的天灾与黄巾军!
要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致君尧舜,却一毛不拔的世家豪门!
要不是汉灵帝殒命的早了那么几年,或许他能做的更多!
只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史书上的记载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此刻…千秋万岁殿的龙案上摆放着十三盘菜肴。
在刘宏看来,这代表着大汉的十三州,而四种不同的瓜果,则是代表着四股截然不同的势力。
——胡桃代表着“宦官”。
——葡萄代表着“外戚”。
——胡瓜代表着“世家豪门”。
——潘石榴则是代表着“将门”。
深谙帝王之道的刘宏知晓,为君者不可有所偏好,若已有,则万万不能为他人所窥。
便是为此,就算他再喜欢吃哪一道菜,也不能超过两羹,至于瓜果,更是不能超过两口。
“嘎嘣!”
刘宏拿起一块儿冰镇胡瓜,一口下去,清脆爽口、沁人心脾!
咽下胡瓜,刘宏整个人变得更加肃然。
——“奏事!”
一名御林军回禀,“陛下命蔡邕刻熹平石经于太学门外,以便洛阳士人研读,谯县曹氏的永昌太守曹鸾却就此事上书陛下,为先前的党人鸣冤!受到了满朝士人的支持!”
说着,他将一卷手卷放在龙案上,上面有不少士人聚集于一处,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还在惦记着为党人平反!
“哼…”
天子刘宏一声冷哼。“这群士人!”
他的眼眸中杀机毕露…
曹鸾也是沛国谯郡曹家的一支,与曹嵩算是同辈儿…
只不过,因为是远亲,往来并不频繁。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打十一年前的党锢之祸后,几乎每年都有人要为党人平反!
殊不知,这些党人支持的是权臣陈藩、外戚窦武!
他刘宏身为天子,若不除掉这些权臣、外戚,皇位如何能够稳固?如何摆脱这傀儡的处境!
可…偏偏,除掉一茬还有一茬!
仿佛…这些豪门氏族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朕的老师似乎来自弘农杨氏吧?”天子刘宏骤然问道。
“是!”
“朕的皇后是扶风宋氏的千金!”
“是!”御林军如实回答。
“朝中九卿之中,还有颍川杜氏、陈留蔡氏、下邳陈氏!三公中也不乏汝南袁氏这样的庞然大物!”
“是!”御林军只能点头。
刘宏缓慢的将龙案上的象征着“世家豪门”的胡瓜给取来,填入口中,“嘎嘣”一声,瞬间咬碎!
他的眼眸也从方才的和缓,变得锋芒毕露!
他知道,大汉得倚靠着这些豪门,不能与他们彻底的翻脸!
可他也知道,倚靠不是卑微的乞讨,而是制衡,敲山震虎的制衡!
为了皇权的稳固,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制衡这些“庞然大物”!
呼…
重重的一声粗气后,刘宏自言自语:
“拿谁开刀呢?”
“弘农杨氏?汝南袁氏?不!都不行!”
他摇了摇头,在权衡这些士族的能量,突然一下子,刘宏眼眸眯起,口中冷冽的吟出四个字——“扶风宋氏!”
“朕的枕边人!她的分量足够了吧?”
言及此处…
御林军会意。“陛下放心,臣知道该如何做!”
枕边人,自然提及的便是宋皇后,这敲山震虎,还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让十常侍去做!”刘宏最后吩咐一声…“张让、赵忠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喏!”这名御林军答应一声,低着头迅速退下。
而就在这时。
“陛下…”一道清脆中带着些许阴柔尖锐的声音骤然传来,这声调,刘宏格外熟悉,是他最器重的小黄门,也是西园校尉军之首的蹇硕。
刘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十二个时辰已过。
有关玉林观,有关五斗米教,有关十一年前皇长子刘羽灵柩失踪一案的调查,该有结论了吧?
“都退下!”
“喏!”
一干御林军迅速的退出了千秋万岁殿,此间唯独剩下天子刘宏与他最信任的小黄门蹇硕两人。
“陛下,臣已探明,那玉林观内的小道长,后腰的胎记处是一条盘卧的龙!”
蹇硕的声音方才传出…
天子刘宏的眼珠子徒然瞪大,哪怕是再精于帝王心术,这一刻,他已经有些崩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
“随朕去后殿!”
这事儿太大了,究是天子刘宏竟也浑身颤粟,情难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