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后妃,若是不争宠,应会如我一般。
十五岁迷恋上了皇帝,我要死要活入了宫。
三年采女,未见帝王一面。
而后,不明不白地成了帝王心头月光的替身。
盛宠没几日,就被贬到冷宫种菜了。
哀家叫陆敏妍,本朝鼎鼎有名的草包太后。
两年前,我儿孟秦铭继位,我荣升太后,在宫里正式过上了养猫斗狗,种菜养花的退休生活。
坊间传闻,太后美貌不及顾妃,贤德不及沈妃;家世连叶妃与钱妃都比不上。这么个草包成了宫斗冠军,真是邪了门。
莫说旁人想不通,我都想不通。
想不通日子也得接着过。
八月盛夏,暑气蒸腾,寿康宫里的蝉鸣都热得有气无力。
本太后在贵妃榻上热得头顶生烟。
「快让内库再送一盆冰来。」
新来的小内侍一脸为难:「陛下说,削减宫内用度,首先就是减少各宫用冰份例......」
这些日子江南水患,国库吃紧,丞相顾温夕带头上书,恳请皇帝帝削减用度,为万民表率。
皇帝被他三天一上奏,五天一上书整得头疼,御笔一挥,合宫上下统统开始节衣缩食。
本太后身为后宫之首,削减用度自然首当其冲。
顾温夕,顾温夕。
想起这位顾大人,本太后就心口疼。
此人绝对是我一生之敌。
我儿长怀继位那年,先帝钦点的辅国大臣他不要,非闹着把致仕十年的顾温夕请回来作中书令。
那时长怀刚亲政,我身为太后,被朝中老臣们架着垂帘听政。
我一介草包,朝政半点不懂,还得大清早起来上早朝。听又听不懂,半个早朝都是昏迷的。
那日早朝,我照例在帘后昏昏欲睡。殿门忽然开了,早晨的阳光瞬间铺满了昏暗的朝堂。
我被刺眼的光晃了眼,正欲发作,抬眼就见到了缓步上殿的中书令。
坊间传闻,先帝的后妃中,顾氏艳冠六宫。又有传闻,中书令为顾氏之兄,其余重臣上朝,殿阁尤暗,唯顾郎上殿时,轩轩如朝霞举。
我本以为这是传闻夸张。
这顾郎又不是油灯,哪里来这照明本事?定是朝中有闲人想讨好这位新进的顾大人,故意夸大罢了。
——哪想到竟是纪实文学。
我一抬眼,撞上一双明珠似的眼睛,逼得帘子后我老脸一红。
握紧一旁的镶金凤纹扶手,我稳住声音:「顾郎平身。」
内廷之上忽然静得可怕。
再一看,我儿脸紫了,群臣脸绿了,唯独我面前的顾温夕面不改色。
等等,我刚刚是不是,大概,也许,叫了他顾郎?
——情郎的郎。
任由我后宫沉浮多年,也不由得一张老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只能连连咳嗽。
我儿也开始疯狂咳嗽,一时朝堂上咳嗽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不知道还以为害了什么疫病。
那日之后,坊间增添了几条桃色十足的传闻。
有的说,太后素来耽于男色,最喜风姿秀雅,翩翩如竹的美男子,故而才会一时口误。
也有的说,太后与中书令,有一段自少年始的深厚情谊,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天意不遂人愿。
想起这些传闻,我就头疼。
对错的男人动心,如同被猪油蒙了心。
毕竟这种蠢事,我已经对着先帝做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