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死了。
今天是她的头七,灵堂外却堆满了京城人丢的烂白菜和烂鸡蛋。
还有许多孩童,唱着童谣跑过:
“沈家女,丑上天!”
“嫁书生,不知足,转头另攀大将军!”
“将军嫌,夫君怨,丑女吐血下黄泉!”
全京城都知道:沈鸾此女貌丑心毒,明明已经有了英俊温柔的夫君曹瑾,她却贪慕虚荣,暗中勾搭手握重权的大都督秦戈。
被撞破丑事后,沈鸾竟还不知悔改,百般抵赖……直到怀上了不知来历的孩子,她惊慌下喝错了东西,这才吐血而死。
这样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
曹府,灵堂上。
曹瑾独自伏在沈鸾棺材边,哭得浑身发抖。
沈鸾却飘在半空,恶狠狠瞪着曹瑾。
她还记得自己临死前曹瑾那冰冷刻薄的面孔。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是如何联手沈鸾的庶妹沈玥,毁了沈鸾的脸和名节,哄得沈鸾下嫁;如何通过沈鸾的家世以及嫁妆在官场步步高升;又是如何利用沈鸾陷害秦戈,讨好三皇子……
这薄情寡义、披着人皮畜生!
他怎么敢?!怎么敢在毁了自己一辈子、害死自己后,在自己棺材边故作深情?!
沈鸾喉头腥甜,双目满是赤红,恨不得化作厉鬼,扑上去活撕了曹瑾!
忽然,堂外传来脚步声,灯火忽闪了几下。
沈鸾与曹瑾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男子阔步自门外而来。
夜寒如冰,如水的月光笼罩在他脸上,勾勒出俊美容貌。
墨发黑衣,五官深邃,气度森严。
“秦戈!”
曹瑾眼睛倏地睁大,惊惶叫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和阿鸾做了那种丑事,皇上竟然没有处死你?!”
秦戈冷冷反驳:“真相如何,曹大人心知肚明,这次是我失算——没想到你竟会用自己的发妻算计我。”
曹瑾脸上肌肉僵硬抽搐,尖声辩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阿鸾爱我,自然愿意为我做事,为我去死!”
秦戈嗤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提剑朝曹瑾走来,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人心上。
“你不配提她!”
秦戈举起剑。
曹瑾终于反应过来后退几步,嘴唇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啊——”
一道厉光闪过,曹瑾惊恐的声音变了调。
他的双膝被齐根斩断,疼得几乎昏了过去。
鲜血飞溅了一地。
秦戈踩着满地的血,逼近曹瑾。
曹瑾涕泗横流,拼命拖着身子往前爬,嘶声喊道:
“救,救命!”
偌大的宅子,仿佛死了一般。
曹瑾几乎绝望。
秦戈提着剑,步步逼近,居高临下:“你以为你的仕途为何如此顺利?若不是因为她是……”
曹瑾仰头,手掌痉挛般的抓紧白幔,甚至推倒了一旁的烛台。
临死前,他还想要听清楚他到底哪里疏忽了。
然而,“噗嗤”一声,利剑穿胸而过。
曹瑾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秦戈缓缓拔出剑,血珠一颗颗从剑尖滴落。
“这些……你不配知道。”
秦戈握紧了长剑,鲜血顺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流下。
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仿佛滴在沈鸾的心上。
她忍不住,仰头去看秦戈。
这个战功赫赫,手握重权的大都督,她闺蜜的兄长,她的“秦大哥”。
也是那个与她一夕偷欢,令她被所有人唾弃的男人。
秦戈就这样,提剑走近她的棺材,半蹲下身,低头看着棺中的沈鸾。
沈鸾下意识的垂头,看着棺里的自己。
灰白的脸色让她脸上那道疤更加难看了。
惨不忍睹,歪歪曲曲仿佛一条蜈蚣,令人作呕。
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秦戈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伸手轻触她冰冷的脸颊。
指尖的血水滚落下来,滴在雪白的肌肤上,像血红色的珊瑚珠。
“阿鸾,”秦戈声音轻轻,“抱歉,弄脏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歉疚,沈鸾忍不住心软,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小声说:“没事。”
话声未落,便见秦戈低了头。
薄唇轻吻她脸上的那道疤,探出舌尖,舐去颊边的血珠……
温热潮湿的呼吸仿佛黏在皮肤上,那熟悉的感觉涌来。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炙热,沈鸾后背爬上细麻麻的酥麻感……
忽然,她眼角掠过灵堂一侧,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秦戈——”
秦戈听不见她的话,顺着她的脸颊往下,吻住她的红唇。
沈鸾却顾不得这些,急切看向秦戈,她很想扑上去,喊出来:
“着火了!秦戈,看后面!快跑!”
“跑啊!”
可是,无论她如何撕心裂肺的喊着,秦戈也都听不见。
轰的一声,曹瑾临死前推倒的烛台点燃了白幔,炽烈的火光在秦戈背后猛地窜起。
秦戈恍若未觉,深深吻着棺材中的沈鸾。
大火熊熊燃起,席卷了面前的一切。
沈鸾身后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袭来,直将她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秦戈最后的话——
“阿鸾,如果有来世,希望你能够擦亮双眼,不要再被这种小人蒙蔽。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也可以……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