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漆夜,夕光收尽,林宅朱门大开,冷风猛灌,将户对上挂着的两盏纸笼吹得摇摇欲坠,红光摇曳,最后倏地熄灭。
那两豆幽火消失,冷风便刮得更嚣张了,呼呼作响,远远的看过去,影壁簇立,堂内晦暗无光,杂草丛生,荒凉又萧条。
“咚——”
清脆又阴幽的锣声从巷尾突然响起,在这昏暗的傍夜突兀又骇怪。
由远及近,锣声渐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握着梆子,他面上红晕,步态不稳,显然一副吃了酒的模样。
待一声尽,他又要敲,忽然一阵凉风刮着他的面堂掠过,更夫顿感脊背冷汗涔涔。
不知何处窸窸窣窣声起。
更夫脑子陡然清醒,他攥着灯笼,哆嗦着腿儿厉斥:“谁?!给我出来!”
“嘭!”
户对上的两只纸笼被风吹落在地上,倏然重燃薄弱的绿火。
更夫受惊手中不稳,铁锣掉落在地,发出乓啷声响又打了个转,彻底倒歇在地上。
“囡囡啊……”
一道凄弱的声音幽幽响起,更夫惊恐地四处张望,可只有夜风鬼魅似的呜咽。
更夫提着灯笼疯似的逃窜,可估摸着跑了好几里,直到汗流浃背,依旧逗留在原地。
“囡囡啊……囡囡……”
那声音犹似魔音贯耳,直叫更夫颤抖不止,他脚下失力跪在地上,猛朝着那对绿灯笼磕头,声腔颤栗:“我滴个姑奶奶啊……我求你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打更夫,你有冤别找我……”
风声戛然而止,冥火也灭了下去。
良久,更夫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无仁白瞳,登时头皮发麻,瘫软倒地。
悬在半空中的长发女头脸色惨白如纸,她血肉模糊的脖子正往下滴着血水,很快积聚成一滩血洼,蔓延到了更夫脚底……
“哐当——!”
朱漆大门骤然紧闭,刻着“林府”两小楷的牌匾轰然倒塌。
……
谢悸从外地赶回来时天已经很黑了,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他推开祠堂的门,扬起的灰尘裹挟着腐烂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呛得他个措手不及。
小六急忙上前递上了手帕,他扫了眼这满地狼藉的祠堂,愤愤不平地说道:“活着的时候就没给我们好脸色,死了还得留一堆烂摊子收拾,二公子,干脆一把火烧了这个闹心地儿,省得那七姨太和你争家产。”
谢悸攥紧了手帕面色苍白,他眉眼凝着疲色,看都没看堂内一眼,挥挥手走了出去。
廊内很久没人打理了,枯草从石砖缝里冒成簇,直通着厅堂的木窗交错着白蛛丝,台面覆上了厚厚一层的灰尘。
夜风灌进来,破窗被吹得“嘎吱嘎吱”响,在这破败的屋内诡异又悚然。
“全死了?”
谢悸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他握着烛台,摇曳的温光映暖了他半个脸颊,小六缩了缩脖子,唏嘘道:“全都死了,连后门栓的老狗都没留。”
“七姨太说就是女鬼索命,居然去找了个道士来驱邪,人都在前厅待着呢,二公子你是不知道,那道士就是个毛头小子,看起来就没几两真本事,就是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