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这条荒废已久的小路伸展向前,仿佛尽头就是看不见的深渊。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像是腐烂的肉体和死亡的气息。谢蒙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地接近。还不待他回头,一把砍刀从斜后方飞来直插于地。
云彩遮月,黑暗将至。
尖叫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一个黑影跳到树上,手里的长矛轻松刺穿一个小伙子的头顶,而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也被飞射而来的尖刺爆头。有人刚想逃,一条带爪的铁链就抓住了他的脑袋,下一秒就被挂上了树干。在他还未闭眼时,正好看到地上弹出一根尖刺,贯穿了队友的脚掌。
“跑!”看到那群张着的利嘴的黑影,谢蒙大喊着。
年幼的谢腾飞下意识就想伸手拉他,可就差那么两三米,一根长矛直接把谢蒙钉在了树干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了面前。
……
十年后。
也就是1918年,民国七年,西南洪安小镇外的莽山起火了。
浓烟滚滚,万物暴怒。
牛羊们像无头苍蝇般地乱撞,而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狼狗们也夹着尾巴低声呜咽。镇中居民逃的逃,跪的跪,很快,空气中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但惨剧远不止此,随着莽山起火,山里的动物也开始暴动,他们像疯了一样四处逃窜,洪安小镇瞬间被攻破,无数人被践踏成肉泥。
在尘土飞扬中,一头顶着盘角的黑牛冲了出来,它的眼神慌乱且暴戾,就在谢腾飞以为自己命不久也时,一道身影飞扑而来,是米粒!
她想救自己!
但,还是晚了一步。
谢腾飞感觉自己被撞飞了好远,等他醒来,已经躺在了镇中的救治营。
片刻的迟钝之后,先前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袋。谢腾飞清楚的记得自己被黑牛狠狠撞了一下,他在落地时还吐了一口鲜血,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可现在, 他不仅没事,而且精神头十足。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突然,胸口一阵疼痛,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股疼痛开始蔓延到全身。惨叫声引来了救治营的师傅,他没有其它办法,只能用一个手刀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米粒正拖着疲惫的身躯跌跌撞撞的往家赶。她也奇怪自己身体的无恙,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满街的惨状让她顾不得寻找答案,她只想回家看看父母的安全。一步,两步,她渐渐加快了步伐,刚刚还蹒跚的脚步逐渐变得稳健,刚刚还佝偻的身子开始逐渐挺拔。
三步、四步……
就连米粒都没发觉,她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就像离弦的箭。
……
谁?
昏迷中的谢腾飞猛地一睁眼,他感觉有人在触摸他的手心。可环顾四周,灾民无数,大家都很忙,根本无人靠近。
就当谢腾飞以为自己睡迷糊之时,他的手指碰到一个物件,不知谁在他床边放了封信。
“带她离开。他们会闻着你血液的味道找到你。”
短短几个字,硬是把谢腾飞惊出一身冷汗。
这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奉劝?
谁放的?那个“她”指的谁?
谢腾飞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最后只能把它归咎为放错了或者恶作剧。静静躺在床上,想到昏迷前胸口的那阵疼痛,谢腾飞怀疑自己受了内伤,可就在怔怔愣神之际,他似乎听到有谁在呼唤。
叫喊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可那声音就像有一股魔力,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谢腾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恍恍惚惚间他似乎来到了一处密林,面前是一汪清澈的水潭,高大的瀑布飞流而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就坐在水边。
他看不清楚的对方的脸,甚至连对方的性别都分不出来。这时,那身影朝他招了招手,可奇怪的是,那身影面朝水潭背对他,他又怎么知道身后有人?
谢腾飞有点害怕,转头就往密林外跑,可跑着跑着,身边竟然多出一个人,转头一看,竟是米粒!
一个趔趄,他醒了。
是梦?
好真实的梦!
谢腾飞想搓一搓脸让自己赶快清醒,可当他一抬手,赫然发现指尖又多出了一封信。
“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
谢腾飞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询问了周边好多人,可没人看到是谁把信放在自己床边。
这下,他不再认为这是个误会或者恶作剧。
带着她离开?
联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谢腾飞直接冲出了救治营。
漆黑的夜晚,随处都可听到人们的哀嚎,但谢腾飞只敢沿着墙角走,因为镇中还有不少受惊的动物,它们随时可能向人类发起攻击。
轻手轻脚,探头探脑,偶尔一声狼叫,听得人后脖发凉。
突然,拐角穿出来一个人,和谢腾飞撞个满怀。
“是你?”看着米粒,谢腾飞心中一喜。“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找你的。”米粒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顺手把谢腾飞拉进了身后的木屋。
刚一进屋,米粒就从怀中掏出两封信,而信件的内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米粒信中的是“他!”
不仅如此,米粒还说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说自己明明被黑牛撞到了,可现在腰不酸腿不疼,最关键的是,她觉得自己腿部力量特别发达,好像能一口气跑几公里一般。
听完米粒的讲述,谢腾飞很是震惊,他没想到两人竟然连梦境都是一模一样。
“你说我们不会是撞邪了吧?”米粒有点担心。
“撞邪都是把人往死里撞,还不曾听过把一身毛病撞没的。”谢腾飞回道。
“也对!”米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们不会死了吧?”
谢腾飞指着地上的影子:“放心,我们还活着。”
米粒闻言大松一口气,但一想到发现在自己身上的异象,她又紧张起来。
“别慌,太阳下山还有月光。”谢腾飞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轻轻朝着食指那么一划拉,顿时,鲜红的血珠就滴落下来。
“你干嘛?”米粒不解。
“试试伤口会不会真的能愈合。”谢腾飞笑道。
“你傻了?”米粒急了:“血,他们会闻着血的味道找到你。”
谢腾飞心里一咯噔,该死,怎么忘了这句话?他迅速将伤指送入嘴中,警惕的看着四周。
此时,夜幕下的洪安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暗河,风在窄巷中游荡,那声音凄厉且放肆。
“那,那是什么?”米粒扯了扯谢腾飞的衣袖,窗外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它闪烁着幽光,就像一只等待猎物的野兽。
“谁?”谢腾飞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想逃,可双脚却像被水泥固定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动。恐惧在两人的身体里蔓延,就像一股冰冷的寒流。
突然,远处一声长啸!
谢腾飞感觉身体一松,那种禁锢感瞬间消失。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