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的风呼啸着，苏枝枝一身红衣被吹得翻飞，长发随风而舞。
她探头往下一看，叹了口气，真是不错，跳下去绝对会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齐律明看着她的动作，紧张地心都揪了起来。
“枝枝，小心！你千万别乱动，当心摔下去！”
见苏枝枝向这边看来，他张口要说什么，但回头看到众门派的人以及师父都在看着他，眼神中已有些许不耐，他只能对眼前美艳的女子柔声说道：“枝枝，跟我回去吧，师父已经答应只要你自废武功，交出残月卷，就既往不咎，还会在虚灵派中辟出一处院落供你居住。我们……”
还不等他说完，苏枝枝冷哼一声，“哼，一群自称正道的道貌岸然之辈，我血洗了清源派，怎么还要留我一命?莫不是为了让我交出残月卷?不是个个都说那是妖法，难不成你们也垂涎这妖法?”
“魔女！你屠杀清源派一百零四人，残忍至极！如今已走投无路，莫要再巧言善辩！若不是看在律明贤弟的份上，我们早将你诛杀。现在是给你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你若还是执迷不悔，那虚清真人、律明贤弟，休怪我等将这魔女斩于刀下！”
“对！斩杀魔女！诛杀她！”……
苏枝枝冷眼看着眼前这帮滑稽的小丑，只觉得可笑。
若是以前，见到自己，这帮喊打喊杀之人可是如蚊蝇讷讷、谨小慎微，生怕一个惹自己不快就断胳膊少腿。如今，自己着了齐律明的道，不慎吃了压制内力的药，被众人追赶至落日崖。
看着往日在自己眼中如蝼蚁一般的人叫嚣着要杀掉自己，苏枝枝可叹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最后竟栽在一个男人身上，自己并不恋慕齐律明，但相处时间久了，竟对他放松了警惕。
果真该相信慕凤儿的话，像她们这样的人，就该离男人远一些，才能活得长久，等慕凤儿知道她是如何自取灭亡的，指不定如何嘲笑她呢。
罢了，师父的仇已报，这世间也无甚好挂念的了。
苏枝枝嘴角一勾，竟是说不出的艳媚，众人还在晃神的时候，苏枝枝转身决绝地跳了下去。
“枝枝！”
齐律明悲恸大喊，疾跑过去，但崖深千丈，落石无声，哪还有苏枝枝的身影。
*
迷蒙中，像是穿过了层层云雾，又历经了一个个梦境，苏枝枝头痛欲裂，眼皮如千斤重。恍惚间又沉入了黑暗当中，直到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枝枝本能地警惕起来，一下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素白的帐幔，梨花木的床围上雕着栩栩如生的月季花，只是有些陈旧了。床边坐着一个小丫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龄，穿着浅碧色的旧袄裙，眼睛又红又肿，正在仔细地叠衣服，动作迟缓却极认真，像是在做什么庄重的事情。
“秋果？”苏枝枝下意识地喊出小丫头的名字，一说话才察觉到自己嗓子如刀割一般，嗓音沙哑难听。
面前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差点打翻刚叠好的衣服。抬头确认了好几遍自家小姐是真的醒了，一刹间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醒了！秋果还以为你再也醒不了了！奴婢都在整理你的衣物了，呜……”
苏枝枝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丫头，心里头竟有一股暖暖的感觉。
苏枝枝确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丫头，但是……回想在梦中见到的一切，那是苏卿芝的记忆，从幼时的孤独到最后落水呼喊时的绝望，最后记忆戛然而止，停留在黑沉沉的水底和剧烈疼痛的肺。
唉，苏卿芝，你真是个小可怜。
堂堂的相府三小姐，只不过因为是庶出，母亲又去世的早，就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又胆小懦弱毫无还手之力，坏人才会愈发猖狂。
苏枝枝想，如今既已重生在苏卿芝身上，那就是老天给她二人机会，她定会让那些欺辱她们的跳梁小丑们得到报应，毕竟，那帮“正人君子”们叫了自己许多年的“魔女”呢！
“好了，别哭了，你小姐这不还没死呢。”
秋果一听，不好意思再哭，但还是忍不住抽噎着。
“小……小姐不知，昨日大夫来看过，说小姐您救不过来了。大夫人知道了，不光不来看您，还把院里的丫鬟奴仆都遣散了，让准备后事呢。”
秋果说完，抬眼看到小姐呆愣的样子，以为她很是伤心。
“小姐别难过，老爷这几日当值，听闻禁中出了什么大事，昨日匆匆回来一趟为老夫人贺了寿就走了，若是老爷今日在府中，定会……定会来看小姐的……”
秋果说着说着，越发没底气，就算老爷回来了，也不一定会来看小姐，相府上至老夫人，下至各小姐、公子，没有一个关心小姐的，若不然，小姐昨天也不会掉到水中，半晌没人来救。
“昨日，我是如何掉到水中的？”
苏枝枝搜索着苏卿芝的记忆，只记得昨日是祖母的寿宴，府中宾客甚多，甚至四殿下傅怀昀也来贺寿。
园中搭了戏台，邀请各官家夫人小姐看戏，苏卿芝与相府的大小姐苏瑞雪、二小姐苏瑞玲和其他府的几位小姐一起走过园中的芙蓉桥时，苏卿芝被推搡着挤到了桥边，掉了下去。
“奴婢没有看清，原本奴婢是跟在小姐身边的，但是二小姐的丫鬟兰心把奴婢拽到一边说有事要同奴婢商量，于是……于是……”
说着说着，秋果又开始哭起来。
“奴婢不应该离开小姐，要不然小姐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苏枝枝揉了揉太阳穴，这小丫头看着身板弱小，哭起来嗓门倒真大。
“哎呦，老身这是来晚了呀！三小姐小小年纪，怎的这样就去了啊！真是命浅福薄呐！”
院子里，一道洪亮的嗓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不消片刻，房门就从外面一下被推开，一个身穿墨绿色印花深衣的妇人一个踏步就迈了进来。原是二小姐苏瑞玲的姆妈吕妈妈。
一进门，吕妈妈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只见苏卿芝正好好的坐在床上呢，方才在院外听到秋果这丫头哭嚎的厉害，还以为人没了。
苏枝枝也不说话，冷眼看着她。
吕妈妈干笑两声，“呵呵，我听着秋果嚎得这般伤心，误以为姑娘怎么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前的三小姐大病一场，原本的婴儿肥都消失了，下巴尖了不少，配上从她狐媚子娘那遗传来的桃花眼翘鼻子，看着真有点勾人的意味，就是生着病唇色淡了些，若是涂上些口脂……
呸呸，狐狸精生的女儿还是狐狸精，吕妈妈默默地在心里头咒骂着。
“老夫人和二小姐不放心三小姐，遣奴来看看三小姐如何了。”
苏枝枝还是不说话。
吕妈妈心想，这不会是大病一场脑子坏了吧。
“没死。”
苏枝枝冷不丁的回了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