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遂了然。他微笑着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对夜语开口:“我懂,形势所迫。”
夜语翻了个白眼,直接把人推下了车。出手时似乎故意使了劲,将严遂推了个踉跄。
严遂站稳后,抱怨道:“夜语长官怎么还公报私仇啊,你这是虐待犯人好不好。”
夜语则是直接从公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全黑的头套,粗鲁的套在了严遂的头上。
严遂摇头想要挣脱开头套表示抗拒。
“哼,我这是为了你好,就你顶着的这张脸,进了局里你看有没有人打你。”夜语冷哼一声,押住严遂,把他往大楼里推。
经过熟悉的长台阶,夜语带他走的是第二个打卡口。他装若无意的张口:“第一个打卡口的卡闸还没有修好啊?”
夜语押他肩膀的手僵硬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回答他。
“拐了两个弯,从侧面电梯刷卡上九楼行政区,再下直梯到负二层。你是走错了吗?长官?”夜语沉默不语。
“擅闯禁区应该用不着去停尸间赔罪吧,长官?如果你说我伪装他人我可有话要说——”严遂的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
因为锐利的刃状物就比在了他颈边。
“够了,闭嘴。你没资格解释。”握着刀的手在抖,在严遂颈边落下几道细碎的伤痕。
“叮——”
这是手铐被打开的声音,严遂早就挣脱了夜语的束缚。他捏紧刀刃,飞速转身,一脚踹开还没反应过来的夜语腹部,转手将匕首抛去墙角,一边伸手去摘自己的头套,一边开口。
“夜语,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明确告诉你,我就是严遂。特处部一队队长,六年前在连倾区红潮中失踪的严遂。”严遂的脸上不再是以往带着笑,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墙角的夜语说。
他的手刚刚被匕首割伤,此刻在不断往下淌着血。刚刚那一脚并没有收力,夜语直接被踹到需要倚靠墙壁才能站直。
不知是不是处于地下的原因,两人即使闹出这样的动静,也没有人下来查看一眼。
“哈。”夜语冷笑一声,咳出一口血,然后不要命一般冲了上来。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一定不是他。”夜语冲着严遂面门就是一拳。被挡下后他也不气馁,顺势握住严遂手腕就是一扭。
严遂皱眉,他向后撤了一步,右手向下防住夜语另一只想要偷袭向他腰间的手。
下一秒,夜语身边突然红光大盛。严遂察觉到危机,迅速放开夜语向后倒退至安全区。红光逐渐变成漂浮的血丝,纷飞在整个走廊里,然后又如真的雨丝一样,缓慢是滴落在地板上。
“灾厄,咳咳——血雨。”
夜语又咳出了一口血。可是他看着严遂,眼里却没有一丝退却,反而满眼斗志。
红潮虚影在他手中缓慢成型。
“严遂……哈哈。你知不知道我这六年处理了多少个你?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在这刀下地狱里等着你呢。严遂的名字,你也配?”
严遂瞳孔一缩。
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他可以连报告都不打就敢带他去看唐祁。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存在一点都不惊讶。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戴上头套——
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停尸间。
因为——
夜语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欺骗了。他现在的轻车熟路,恐怕全部都是红潮一次一次刷新“严遂”再送到夜语面前的成果。
那么,他在成型中看到的那些被格式化的“严遂”,也就不是红潮意识为了形象放出来的,而是真正被夜语,被其他人甚至是红潮意识杀死的尸体。
他们堆积在004号灾厄『污浊』的意识海深处,作为严遂的过去尖锐的,冷漠的提醒他——
“你要作为严遂活下去。”
严遂扯下领带,一圈一圈缠在手上。
那么,唐祁也是假的。怪不得,他看的时候那么陌生。
他垂下眸子。
真是,一切都糟糕透了啊。
下一秒,他闪到夜语面前,挥出一拳。趁夜语后撤闪避时,他抬眸,直视夜语的眼睛。
那是无法言说的滔天怒火,是一只狮子被愚弄后的愤怒。
“灾厄——共噬。”
只需一瞬,夜语就皱起了眉。令人难言的痛苦在他的四肢百骸爆发,如同被浓酸腐蚀,又或者是被千百只蚂蚁啃食至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发出了剧烈的疼痛。就连轻轻动一下,都会被剧痛吞噬。
随后他就被严遂毫无保留的一拳砸的飞了出去,撞在地下室的廊柱上,又咳出几口鲜血。
似乎是因为共噬所带来的痛苦过于强烈,他竟然没怎么感觉到严遂那一拳的疼痛。
不对。夜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曾经的严遂亲口告诉他的几句话。
“共噬的本质不是施加痛苦,而是利用痛苦麻痹你,让你逐渐失去知觉与斗志。”
他皱了皱眉,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远处的严遂正在逐渐朝他倒下的方向走过来,军靴和地板碰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脑袋里仿佛有只电钻在搅动,嗡鸣声不断,甚至盖过严遂往前走的脚步声。
突然,地下室的顶灯闪了几下,夜语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背后,好像是地下二楼的总控电缆。
地下室的电路连接本来就年久失修,他刚刚那一撞,似乎彻底罢工了。
真该死,怎么在这个时候。
夜语眨了眨无神的眼睛。他看不到,也不敢贸然用灾厄去探查严遂的位置。共噬带着身上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褪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的一击毙命。
严遂的脚步声停了。夜语全身紧绷,打算避开电缆,朝楼上跑。
至少要能让自己看得见。
他并不清楚灾厄严遂的行动时间,所以只能赌一把。
说起来这个灾厄要比以前那些劣质品好的多。但是夜语没时间细想,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
3,2,1。
他张开手,一瞬间将灾厄化成雾状铺满整个地下二层。借助荧光给他带来的视力,他看清楚了严遂的位置。
但同时,也把他自己暴露在了严遂眼里。
下一秒,剧痛席卷而来。夜语直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没有脚步声,严遂没动。
他赌赢了。
夜语将早就成型但是一直没有来得及释放出来的短刀朝着记忆里的位置飞了过去。
短刀的刀格上有昨天刚注入用于针对灾厄者的麻醉药。
他听到了短刀没入皮肉的声音。
共噬的剧痛碾压着他的神经,他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共噬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到现在仿佛是一只怪物在撕扯他的神智。
再等等。
直到他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心终于放下来,任由意识越来越浅,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