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缓缓出现了我与天帝的名字。
众仙家面露惊愕,纷纷回头朝我望来。
我亦低头瞧向我腕间。
是了,天帝曾与我结下姻缘契。
只是不曾想这三生石认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天帝与我定下了姻缘,便不许他三妻四妾。
此刻那符文在我腕间发热发烫,似是警告一般。
少綦将绑着红绳的匕首掷在地上,铁青着脸冷冷道:「天帝这是何意?既这天后的位子早已允了旁人,又何必要来戏弄于我?」
天帝神色晦暗,他道:「我不知此事。」
他不是不知。
他只是忘了。
千年前他只身闯入我族秘境被恶兽重伤,我见他还有一息尚存,生了恻隐之心,便将他背进了我的小屋中。
我族中人乃莲沼灵气所化,没有性别,就连长相也是模糊的。
我生来就长在这一方逼仄无趣的秘境中,他是我这千万年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我与他在月下把酒交心,听他讲那些我无缘得见的天地广阔,奇趣轶闻。
我为他变作了女身,又任他将我塑成了少綦的模样。
菡萏这个名字,是他为我取的。
我本名叫阿薄,但是无人得知。
天帝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我本体为何,姓名为何,其实不太重要。
那夜他醉了酒,将我揽进怀里,低低唤着少綦。
我听在耳中,当他念错了,便仰起脸认真地告诉他,我叫阿薄。
他微微扬唇,垂头在我耳边,语调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那时未曾深想,也不知少綦这二字,将会成为我毕生的噩梦。
我原以为我会同先祖及其他族人一般,守着这片莲沼直到诞出下一个婴孩,待她生出灵识,将体内的莲心交予她,再寻个宽敞的地方默默死去,结束这平凡寡淡的一生。
可他说,他会带我出去。
我愣了一愣,遂坦诚地道:「我族中人历代皆受了诅咒,要永生永世困于此处,如若踏出一步,必定元神溃散而亡。」
他神色凝重,执了我的手,涩然道:「我会有办法的。」
我瞧他眉心发紧,似是个十分困扰的模样,便洒脱地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他,「昊天兄不必为此发愁。你曾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要心中情谊尚在,即便你我以后天各一方,不能再像此般把酒言欢,亦不会改变你我的交情。」
他低声重复我的话:「君子之交?」
我郑重地点点头。
他却蓦然低头吻住我,撬开我的唇齿,温热的舌尖相抵。
我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瞳,对他此番行事略有疑惑。
他道:「这是夫妻之事,说白了,就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端月十六,天狗食月,是三百年来唯一出秘境的机会。
他立在无厌崖上,海风掀飞他的衣袂,满月皎洁的清辉笼罩下,恍若谪仙一般清冷孤绝。
也罢,他本来就是神仙。
临走前,他曾问我,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