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彤却直接将银票推到他的面前,不容置喙的说:“公子两次帮我,权当谢礼。”
说完她便站起身,沈六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再扭捏,抱拳道:“三小姐,大恩大德,沈某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报还。”
思彤看着他俊逸的面孔,又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最终笑道:“愿咱们后会有期。”
………
回去的路上,思彤坐在马车里冥想往事,她记得前世李铭恩寄给阿湖的那些信里,有一封提到沈府。
正德十六年五月,沈阁老贪赃枉法、通敌卖国,证据确凿,被叛满门抄斩。
信中说到,从沈府抄家出来的金银堆积如山,沈家几百口人被斩首的菜市口血流成河。
而这起大案的背后主导正是裴乐淞,世人都道沈阁老和裴乐淞在朝堂上一文一武,分辖而治,互不干扰。
其实二人早在多年前就结下了梁子。
当年裴乐淞与她成婚后便远赴南疆杀敌,他英勇善战,晋升飞快,自然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
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事中,当时的指挥使勾结时任户部尚书的沈阁老,二人故意拖延苛扣前线的军饷物资。
裴乐淞带着部下在前线浴血奋战,后方补给却迟迟供应补上,他们只能喝露水,啃树皮,生生扛了半个月,最终拿下阵地。
五千战士最后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他们伤痕累累,消瘦如柴,却无坚不摧,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场。
那之后,裴乐淞不但记大功,更得了军心,后来他当上主帅的第一件事,就是于三军前将那位指挥使五马分尸。
沈阁老势大,苟活到了今天,不过再过一个多月,迎接他的将是灭族之灾。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国公府,思彤带着紫苏和阿蛮刚下马车,便看见蒋氏身边的孔嬷嬷一脸焦虑的等候在角门。
“三小姐,您可回来了。”孔嬷嬷看见思彤,急忙上前。
思彤瞥了她一眼,问道:“嬷嬷等我做什么?”
“三小姐,府上来贵客了,是西陵侯府的嘉敏县主,她来答谢您的救命之恩,夫人正在春熙院招待她,您快随我来吧。”孔嬷嬷说着就要为她引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思彤却站着没有动,不急不忙的开口:“既然是贵客到访,我要先回院子换身衣服。”
“那怎么成?”孔嬷嬷焦急的脱口而出。
“怎么不成?”思彤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冷淡。
孔嬷嬷看着思彤的眼神,心中一凛,从前三小姐总是低垂着头,看似柔柔弱弱,有谁认真看过她的眼睛,竟是这般幽深锐利。
“老奴只是怕耽误了时间……”孔嬷嬷吱呜的解释道。
“嬷嬷如果没有其他理由,那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思彤不与她费口舌,说完转身就要走。
孔嬷嬷见她我行我素,着急上火间竟准备上前拉住她,结果被紫苏和阿蛮拦下。
“三小姐留步,”孔嬷嬷喊道,无奈说出实情,“是嘉敏县主出事了。”
思彤脚下一顿,转头问道:“她怎么了?”
“不知怎么犯了哮喘,瞧着不大好……”孔嬷嬷又急又怕,那可是位金贵的主,如果在府上出事,他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夫人让她来等三小姐,到时候有什么事就往她身上推,反正是她的客人。
思彤听了她的话,调转了方向,朝春熙院走去,紫苏和阿蛮赶紧跟上。
反倒孔嬷嬷怔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三小姐会害怕犹豫的,不想竟这么干脆。
……
春熙院里正乱做一团,厅门外围了不少人。
“大夫怎么还没到,再派人去催!”思彤走到门外,便听到蒋氏的怒喝。
孔嬷嬷赶紧指了两个丫鬟出门去。
思彤快步走进客厅,只见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身旁手足无措抹眼泪的婢女正是上次在沈府见过的妙晴。
而蒋氏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走来走去,她看见思彤,不由眼前一亮。
“思彤,你回来了。”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思彤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桌前,她扫视了一圈桌上的水果甜品,最后将目光落在掉在桌上被吃了一口的莲蓉酥上,她拿起来闻了一下,脸色倏然紧绷。
她丢下糕点,去扶嘉敏县主的头。
一旁的妙晴想要制止她,却被思彤狠狠瞪了一眼,“你不知道你家小姐花生过敏吗?”
妙晴被她斥的瞪大了双眼,刚要说什么又被思彤打断,“她现在不能趴着,会窒息的,快帮我把她扶起来,仰面躺好。”
妙晴看着思彤一脸正色,语气果断,莫名令人信任。
她帮着思彤将裴嘉敏扶起来,紫苏和阿蛮也一起来帮忙,几个人将她放平在旁边贵妃榻上。
蒋氏狐疑的看着,不忘撇清关系,“思彤,你可别乱来,嘉敏县主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当的起吗?”
思彤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裴嘉敏因为花生过敏引发了哮喘,她面部水肿,脸色胀紫,因为喘息困难导致胸口剧烈震颤。
她已经休克了,情况十分危急。
思彤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肿胀却轮廓熟悉的面孔,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前世,她刚进侯府时裴嘉敏才五岁,那时她也是误食花生引发了休克,大夫说过这是体质问题,没有特效药,只能自己避免。
“敏敏,坚持住,用力呼吸。”思彤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知此刻的凶险,可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她自己挺住。
片刻后,大夫终于匆匆赶到,思彤想退开,却被裴嘉敏紧紧握住手。
大夫在一旁仔细观察后,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叹道:“太惊险了,还好县主挺过来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提着的心全都放下了。
稍后大夫又开了安神的药,裴嘉敏被喂完药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多时,西陵侯府派来一辆宽敞的马车,将昏睡的裴嘉敏接走。
苦主走了,可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